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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孟緋期平素倔傲之極,但此刻蕭以靖居高臨下看他,那黑沉沉的眸子竟似錐子般刺向他,無形的威壓之氣竟令他一時不敢開口。

  這個兄長性情清冷端方,沉默寡言,但對他素來還算溫和。他從不知道蕭以靖動怒時,居然會有這樣駭人的氣勢。

  蕭以靖見孟緋期不說話,便緩了緩口吻:「可以動彈時自己走吧!可以讓你回來時,我會叫人去接你。」

  他轉身離開。

  孟緋期看著他背影遠去,忽高聲叫道:「你這麼急著趕我走,是怕我說出你和木槿的醜事吧?」

  蕭以靖驀地回身,眸中凜光閃過,未及等孟緋期反應過來,一道黑影迅捷飛至,袍袖的金刺蟒繡刺痛了他的眼睛,而左腕隨即涼了一涼,頓有劇痛鑽心。

  蕭以靖冷冷瞧向他,「你便是向天下人說我和木槿怎樣怎樣,我也有一百種法子證明你是污蔑!但我容不下你這惡毒居心!你給我安分些!若敢對木槿不利,千里萬里,我都有法子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他袖手而去,留下孟緋期在地上痛得哆嗦。

  手筋被挑斷,血流如注,很快在冰冷的地面汪開……

  連他唯一有幾分敬重的蕭以靖,也想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孟緋期冷冷地笑。

  總有一天,他會讓所有人看到,到底誰會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

  許思顏帶人一直苦苦搜尋著。

  許從悅重新包紮傷口後,也顧不得休息,亦令人用肩輿擔了,與連夜趕至的樓小眠一道相助指揮眾人,幾乎將伏虎崗翻了個遍。

  至天明,各處的兵卒陸續回來,只意外地發現了一處隱藏財寶的山洞,想來是之前哪撥盜賊所藏;而木槿依然不見蹤影。

  青樺、顧湃等鳳儀院護衛也已彙聚過來,卻都忍不住面露驚慌之色。

  織布道:「莫非那飛刀殺死刺客之人已經帶公主離開此地了?」

  顧湃搖頭道:「若按雍王殿下所言,公主中的毒甚是厲害,便是有人救去,也該立刻施救才對,按理沒那麼快離開吧?且若是想幫公主,應該立刻知會我們相助才對,為何隱藏了蹤跡?只怕事有蹊蹺。」

  織布茫然四顧,跺腳道:「若是沒有離開,這山裡還有哪裡可以藏人?」

  青樺皺眉道:「必定還有地方咱們沒有留意到。」

  許思顏也怕木槿真的出事,引得父親驚急不安,也是焦灼,只不肯形之於色,負手問道:「緋期公子呢?還沒有消息?」

  青樺遲疑了下,答道:「緋期公子性情孤僻,雖來自蜀國,但和我等從無交往,更不知他是何時入山,又身在何處。」

  「他與太子妃相處得還好吧?」

  「應該……還行吧?」

  青樺回憶著在蜀地時聽說的一些情形,答道,「緋期公子亦是老梁王的親生骨肉,但與其他諸子不睦,行事也……也荒唐了些,幾次三番被告到了國主那裡,故而不容於蜀。但蜀國太子待他不錯,木槿公主到大吳後也對他諸多提攜,故而皇上才會讓他與我等同行尋找公主。」

  許思顏對孟緋期之事也略有耳聞,但向來懶得過問關於木槿之事,如今聽著再也理不出頭緒,只是皺眉沉吟。

  樓小眠等亦下了軟輿,走到開闊處四望。一時他指了前方一處山頭問臨時找來的鄉老:「那是什麼山?」

  鄉老不過一瞥,立時答道:「那是殉情峰。這峰原本無名,後來有一對家族世仇的情侶在此雙雙跳崖,便被稱作了殉情峰。」

  那邊領軍前來的年輕將領蘇落之忙道:「樓大人,殉情峰與伏虎崗毗鄰,我們也曾派過一隊人馬上去查探過,並無所獲。且其山陡峭貧瘠,並無密林或山洞之類可供藏身,故而太子妃應該不在彼處。」

  樓小眠點頭,正要說話時,忽聽得青樺失聲叫道:「素心香!」

  忙過去看時,卻見青樺等取了只匣在手中仔細觀察,隱隱見其中有個蜜蜂大小的昆蟲正在其間昂首擺尾。

  織布已喜道:「公主應該無恙,已經點了遊絲素心香通知我們前去會合!」

  許思顏沉聲道:「如今滿山都有人,若她真的無恙,喊個人通知我們去會合應該很容易,犯得著點這勞什子香麼?」

  眾人悚然而驚。

  許思顏道:「外傷似乎也甚重,瞧著流了許多的血。」

  太醫遲疑了下,答道:「太子妃中的袖箭並不深,厲害的是毒。流血大約是因為受了擠壓或經了劇烈運動。只要驅去毒素,那點小傷不妨事的。」

  許思顏便不作聲,看向木槿的目光便有些複雜。

  木槿折騰了一夜,氣色很是不好,臉兒白白的,看著都小了一圈,眼睛倒是顯得又黑又大,反比原先秀美了些。此時她巴巴地瞧向他,看著有幾分可憐兮兮。

  許思顏不覺心生惻隱,正思量著要不要回京一次,親自把木槿交到父皇那邊嚴加看管時,木槿開口了嬈。

  發白的唇彎一彎,她虛弱著聲音向坐在一邊的許從悅道:「喂,我好歹救了你一命,要不要請我去雍王府住幾天?」

  許從悅焦慮了一晚上,聽得太醫這些話才松了口氣,聞言立刻道:「好!上雍頗有幾處好景致,到時我陪你走走。」

  話未了,卻覺旁邊一道目光閃來,刺得連骨髓都在生疼柑。

  他忙轉過身去,向冷冷盯著他的許思顏道:「我陪太子和太子妃一起走走……上回太子說喜歡那邊的醋魚,從悅一定叫人安排,正好和太子妃一起嘗嘗。」

  這都找了一整夜的太子妃了,他自然不能再裝糊塗,把木槿當作什麼樓家小侍兒了。

  樓小眠本就體弱,跟著勞碌了一夜,早已乏了。難得他居然能在驛館裡找出個清秀小佳人,捧來個小茶爐,正拿了隨身攜帶的茶葉教她烹茶。

  聞得許從悅的話,他道:「那敢情好,我也想嘗嘗。」

  他似全未注意到許思顏的冷眼,只專注在茶爐上,急急指點那女孩兒道:「火大了,大了……對對,這樣差不多,快把茶盞取來,我剛給你的那套。」

  許從悅聞得茶香四溢,不覺轉頭望去,歎道:「我用的茶具那才叫好,不過全遺落在伏虎崗那邊了,蘇將軍呆會兒應該會幫忙送來,只可惜我那些隨從……」

  想著自己前呼後擁出京,不到兩日便只剩了孤家寡人,多少跟隨已久的侍從葬送異鄉,他不覺滿心愴然,站起身道:「我去瞧瞧他們的後事處置得如何了。」

  許思顏皺眉道:「自己傷成這樣,還是在驛館裡呆著吧!朝中早已安排官員過來處置,不用你多費心。倒是你那個什麼纖羽姑娘還留著半條命,一夜裡尋死七八回了,你不去瞧瞧?」

  許從悅怔了怔,看一眼已經開始吃東西的木槿,急急走了出去。

  端給木槿的是早已預備好的人參雞湯,燉得久了,甚是香濃。

  木槿自前日午間便沒怎麼吃過東西,早已餓得狠了,遂吃得極香甜。

  總算自幼家教嚴格,雖狼吞虎嚥,吃相倒還不算難看。

  許思顏想著她被自己救起時的模樣,猜度著她夜間可能遇到的慘事,他再也忍不住歎氣道:「木槿,你有沒有心肝?」

  「心肝?」

  木槿拿湯匙在碗裡撥弄了兩回,搖頭道:「好像沒有,大約燉湯前就給廚娘扒掉了。其實我最喜歡吃雞肫了,可惜也沒看到。」

  「……」

  許思顏再也無話可說,好容易萌生的那麼點憐憫之情已經灰飛煙滅,杳然無蹤。

  樓小眠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端了茶盞在手中,緩緩地嗅著茶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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