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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侍衛長發現異常,早已放慢了車隊速度,自己打馬奔過來,誠惶誠恐地回道:「王爺恕罪!屬下……屬下不知此事,也不知這位……這位姑娘什麼時候跑來車隊中的……」

  他只是剛剛才發現車隊裡少了一個最矮瘦最不引人注意的侍從,他的衣服不知怎的穿到了這個丫頭身上。

  許從悅也不知道這個看著又呆又木的太子妃什麼時候跑來的。

  但他想,既然這丫頭說那位隨從在鬧肚子,那麼他多半還呆在守靜觀的茅房裡……

  侍衛長問:「王爺,要不要屬下回守靜觀去找一找?」

  許從悅歎道:「找人倒不必了,你親自快馬奔回守靜觀告訴樓大人一聲,說他一個侍兒跑我們這裡來了,問問是把她丟在驛館呢,還是由我先帶上雍去?」

  他抬眼看看天色,「我們就在前面驛館等著,估計到夜裡也該傳回消息了!」

  侍衛長應了,急急策馬,往來路奔去。

  許從悅這才向木槿笑了笑,「姑娘,外面風大,吹得滿臉灰,就不漂亮了,不如到車裡來吧,還可以喝盞熱茶呢!」

  「好呀!」

  木槿應著,看馬車已經緩慢得差不多停下來,才下了馬,毫不客套地跨上車去,大大方方地掀簾進去,隨手解了外面男裝丟在地上,露出裡邊淺紫色的絲綢華衣,才坐到許從悅身畔,無視纖羽又驚訝又憤怒的眼神,一邊摘了冠帽梳理長髮,一邊向許從悅讚賞微笑。

  「桃花,你真是好人!」

  許從悅一眯眼,漂亮的桃花眼裡若有尖銳的鋒芒閃過,「姑娘,你在叫誰?」

  木槿笑道:「自然叫你。你生得真美,跟桃花似的,叫桃花最合適了!誒,桃花是不是有些像女孩兒名字?要不,我叫你紫桃花可好?」

  「紫……桃花!」

  「是呀,紫桃花!我前兒還遇到一個黑桃花呢,沒看清他的臉,不過感覺他也是個很美的。」

  馬車搖搖晃晃繼續往前行進,許從悅只覺心頭也跟著在搖搖晃晃,忍不住摸摸自己心口。

  然後,他若有所悟,「是不是生得好的男人都可以用桃花相稱?」

  「嗯,差不多吧!

  木槿向纖羽招招手,纖羽不解走近些,木槿已用兩根手指拈住她手中的小小茶盞,把那茶水一飲而盡。

  纖羽駭呆了,「這位姑娘,這是功夫茶,不是這樣喝的!」

  木槿笑道:「功夫茶?嗯,挺解渴的!」

  她將空了的茶盞放回纖羽手上。

  纖羽便覺自己渾身長嘴也沒法和這人理論了,握著空茶盞向主人投去求助的眼神。

  茶壺已經摔了,雖有備用的,卻不知哪個箱籠裡,得到了驛館好生翻尋。如今才傍晚時分,距離住宿的驛館可能還需要一個時辰,沒茶了主人喝什麼?

  許從悅卻已沒心思體諒小美人的心境,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饒有興趣地問向木槿:「太子與樓大人生得都好,想來在姑娘心裡也該以桃花相稱了?」

  木槿點頭,「正是。」

  「那你主人樓大人是什麼桃花?」

  「樓大人又溫和,又清雅,擔得起一個碧字。嗯,碧桃花!」

  「那太子呢?」

  「太子……」

  木槿忽笑了笑,難得的溫柔,讓許從悅忽然便開始猜想,她對自己夫婿的情感應該還是比較特別的……

  然後,他便聽木槿朗聲道:「太子就是一朵爛桃花!」

  許從悅下巴差點張得掉下來,連忙伸手托住,問道:「何解?」

  木槿娓娓道來:「十三歲就開始納妾,不管是貴是賤,看著有幾分姿色的就往自己房里拉,綱紀國法一概不理……桃花本就花期短暫,你算算,他開這麼久,也該枯萎了吧?所以是爛桃花!」

  許從悅便道:「對,萎了,早萎了!」

  他這般說著,卻再也忍不住,已然笑得猥瑣。

  木槿見他神色怪異,便睜著大眼睛瞪他。

  許從悅忙咳了一聲,正色道:「姑娘言之有理。聽姑娘這麼說來,果然是朵爛桃花,爛桃花!」

  其實木槿所言,他亦有所耳聞。

  所謂為女色敗壞綱紀國法,一則指許思顏寵愛慕容依依,縱容慕容家橫行朝堂,甚至弄出諸多醜行甚至惡行;二則應該是指沈南霜了。

  沈南霜出身微賤,據說母親是個風塵女子,因不想女兒重蹈自己覆轍,遂將其送入道觀修行。沈南霜便是在道觀學了身好武藝,卻在長成後與一紀姓官員糾纏不清。

  後來紀家因貪腐之事被抄,滿門入獄,沈南霜竟冒險劫獄。誰知許思顏那日親自夜審此案,將沈南霜逮個正著,見她容色過人,遂將其帶回太子府,一夜雲雨後,第二日便傳令將紀家從輕發落,只將為首者革職了事,連抄了的家產屋宇都令盡數發還。

  許思顏雖不待見太子妃,甚至都懶得將其引見給自己堂兄,據許從悅看來,這太子妃瞧來沒那麼呆呢,能知曉這些事兒,至少證明呆得還沒那麼徹底……

  許從悅沉吟時,一抬頭卻見木槿又在嗑起了瓜子,邊嗑邊從掀開旁邊錦簾欣賞外面風景,渾不在意旁邊的纖羽已經對地上破碎的茶壺快要哭出聲來。

  芊芊柔婉,嬌媚可人,真是我見猶憐。

  許從悅有些心疼。

  也許她更受不了的是眼前這個同為侍兒的丫頭可以和主人同吃同坐,平白踩她一頭吧?

  可這也只能怪她自己投胎沒投個好人家,嫁人沒嫁到太子府。——不受寵沒關係,有當皇帝的公爹偏愛也不錯。

  許從悅正想著時,木槿的臉色忽然變了,眼睛瞪得極大,甚至有幾分驚懼。

  太子妃向來以呆出名,紮她一針都不知道叫痛的那種,居然曉得害怕?

  許從悅還在納悶,便見木槿回頭問道:「你逃命逃得快嗎?」

  然後,她一矮身,人已蹲了下去。

  「嗯?」

  許從悅猶未及察看,便見一支利箭擦著耳邊飛過,然後便是嗖嗖嗖的箭矢聲彙集成片,不絕於耳。外面呼喝慘叫聲已連連響起,更有數支箭矢長了眼睛般緊隨先前那支從側面的窗口射了進來。

  纖羽驚嚇地尖叫,癱軟在地上時,猶自拖著長長的尾音。

  也幸虧她提前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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