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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夏侯商,你為什麼這樣?」我站起身來,向站在洞口垂頭望著我的夏侯商大叫,我看清了他的眉眼,含笑,溫柔,仿佛在說,我等著你。

  那洞口終被合上了,將他的身影與他的笑臉隔在外邊,我有些怔怔地,腦內一片混亂,卻實想不出他為什麼將我推入洞內,自己卻沒有進來?

  「你還不明白嗎?小姑娘,相思之毒沒解的人,除了他,還有你啊,只因為你身懷有孕,身體發生變化,暫緩了那毒性,可一生下孩子,你的身體便會慢慢恢復正常,相思之毒又會復發,當年你父親實是無法可想,只得聽了我的建議,讓你懷上孩子,暫緩毒性,雖則這樣會再使一人中毒,但為了你,他也做了,現在可好了,我終於研究出解毒之法,雖則這毒只能一個一個地解,解了你的毒之後,等相思樹恢復常綠,到明年春天,便可解他的了……」

  為什麼,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位我犧牲,我值得你如此嗎?

  我忽地道:「你告訴我,他還能等到明年嗎?」

  他支吾起來:「也許能,也許不能,誰能說的定呢?可半年是必定能等得,昨晚上,我又給他推宮過血,你們昨晚還好吧,他將那藥混入蜜茶之中喂了你。」

  難怪他昨晚那麼熱情,叫君楚禾照看燁兒?

  他告訴我,他已做了預防了,他讓我放心地解自己的毒,他會在外邊等我。

  「再來一次,功效是差一點,我早告訴他了,小姑娘,我現在明白你兒子的善的一面從哪來的了,原來,這夏侯商雖出身于皇族,但心底卻曾了善念。」

  我氣恨交加,大聲道:「不行,我的事不能讓他做主,你開門,讓他下來!」

  「這可不行,小姑娘,我被人稱為聖者,自是要守信用。」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知從哪裡拿了個皮鞭出來,一卷,便卷了我,我只覺自己騰空而起,下一秒,便進入了一個粘稠膠狀的所在,整個人仿佛掉進了糖漿之中,拼命掙扎,想要從桶內站起,卻不能動,而桶下,卻有無數的觸狀物緩緩地纏上了我的手腳,讓我再不能動。

  「睡一覺吧,小姑娘,睡醒了,就會好了,你頭邊的木制枕頭,都是夏侯商那小子為你做的呢。」

  那糖漿物漫上了我的脖頸,除了頭之外,我的全身皆浸入其中,靠頭的地方,果然有一個凹形之處,剛好與我的脖頸相合。

  那聖者緩緩的說話之聲在相思洞裡迴響盤旋,發出的回音傳至我的耳內,讓我的眼睛漸漸地沉重起來。

  「不……我不睡……我要問他……為什麼每一次,他都這樣?」我喃喃地道,眼前出現的卻是那道緩緩關上的洞門,他溫柔的笑容,有樹葉間疏漏下的點點金碎映於他的臉上。

  等我醒來之時,卻發現自己依舊身處於這粘稠的糖漿之中,洞中央的相思樹樹葉卻仿佛在枯黃萎縮,洞角,有一個極大的鐵籠子,梅娘閉目坐在鐵籠裡。

  我身上的觸鬚卻多了許多,將我纏得緊緊的,讓我動彈不得。

  我大聲道:「有人嗎?白癡聖者,你在哪?」

  沒人回答,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叫駡道:「白癡聖者,你死到哪裡去了?入地獄了嗎?……」

  叫了半天,也沒人回答。

  隔了一會兒之後,那梅娘睜開了眼:「別叫了,沒用的……沒想到這位夏侯王爺為了你,真可做成這樣?想一想,我刺在他身上的那一劍,偏離了少許,果然是對的。」

  當日她身穿黑鎧,扮成烏木齊,與夏侯商作戰,聽她的語氣,原想取他的性命的,卻臨時改變了主意?

  待我詳細問她,她卻又不出聲了,只在籠中打坐。

  隔了好一會兒,洞口才開了,那聖者提了一大包東西下來,我一見到他就罵,他卻笑吟吟的不以為意,先把那麻布袋放于鐵籠邊上,對梅娘道:「你的食物來了。」

  我吃驚地看見梅娘從鐵籠柵欄間隙伸出手,伸至麻袋裡,一伸手便拿出一條黑色的相思蛇,雙手一扯,將那蛇扯成兩截,放到嘴邊吸吮了起來。

  她臉上的神情沒有烏木齊喝人血之時那樣舒暢,可滿臉鮮血實在可怖,我忙掉轉了臉不再望她。

  「這蛇可難找了,相思洞裡沒了,洞外的效果雖不是很好,先勉強湊合吧。」這聖者道。

  我奇道:「你不是說眾生皆平等嗎?你用無數生命救她一人,佛祖可不答應。」

  他臉上又現那噁心的慈悲之色:「你懂什麼,它們捨身救人,死後投胎可升至人道,我這是在救它們呢。」

  他的歪理一套一套,沒人說得過,我便不再糾纏此事,遲疑地道:「我相公,他還好嗎?」

  「好,當然好,每天抱著孩子,讓我看一下都不給。」聖者憤憤然地道。

  我噗呲一笑,想必夏侯商也察覺出了聖者的打算,為了不讓燁兒受影響,有多遠躲多遠,惹不起你,還躲不起嗎?

  「哎,沒用的,品性如何長大便是如何了,他終會成為比我成就還大的聖善之人。」聖者知道了我的想法,卻施施然道。

  我醒過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在梅娘還在一條一條地吸吮袋中之蛇時,我又沉沉地睡了過去,每醒來一次,那相思樹便枯萎一分,根須卻是盛長,可到了第三次醒來,纏在我身上的根須卻全都變成細小易碎,身上的漿狀物也變得稀了許多,而那棵相思樹,樹葉全都枯黃了。

  梅娘依舊坐于鐵籠之中。

  聖者這一次沒走開,立于桶邊,對我道:「大功告成,你身上相思毒依然全解了,我又得配藥準備夏侯商的了,只等相思樹恢復青綠,他便可以解毒了。」

  我穿著黏糊糊幾個月沒洗得衣服走出洞口,身上的藥漿被風一吹,太陽一照,就半幹半濕,更是讓人不舒服,頭髮沾了藥漿之處,糾結一團,我心想:這副模樣,如果給夏侯商看到,他會不會笑?

  可我從洞口迎接的人群之中看不到他,仿佛當洞口合上之時他溫柔的笑臉只存於我的夢中。

  小七,君楚禾,其他人等,他們都在,包括燁兒,他已經能站立了,被君楚禾牽了小手站於他的腿邊。

  可我看不到他。

  「他呢?」

  「你看燁兒,多可愛,我告訴他,今天娘親要來,要他站著來迎接你,他好像能聽懂,真的站著了,一點兒都不哭。」君楚禾笑道。

  「夏侯商呢?」

  眾人都垂下了頭,我的心忽然下沉,厲聲道:「小七,你我告訴我。」

  燁兒被我一聲大吼嚇得大哭起來,小七忙走過來:「王爺又睡著了,時間越來越長……」

  他體內的毒終於提前發作了,我喃喃地道:「不是說能管半年嗎?不過過了三個月,為什麼三個月他都不能等?」

  「先換身衣服,洗漱一下吧,總會想出辦法來的。」君楚禾勸我。

  我看見他懷裡的燁兒眼中有些驚慌,不由心中一軟,點了點頭:「不錯,總會想出辦法來。」

  可這辦法卻一直沒有想出來,夏侯商短暫地醒了之後,又陷入了長時間的昏迷之中,且昏睡的時間漸漸加長,聖者的藥已經配好了,相思樹卻沒有複青的跡象。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怎麼才能救得了夏侯商一命。

  聖者再次為他推宮過血,但也沒了效果,那相思之毒適應了聖者的真氣後,便對夏侯商不再起作用了,就像我當初中毒一樣,體內最後只剩下相思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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