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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皇太后歎了一口氣:「平身吧,你先立於一旁,啟茹之事另案再查,等三位大人審完此案,早做計較。」

  皇后雖是被准許進入廳堂,可自己也知道茲事體大,因而將貼身宮女全都譴在門外同,皇太后叫她起身,無人扶著,她唯有自己站起身來,眾人瞧得清楚,她勉力想站起身來,卻雙腿打顫,幾乎又跌坐了下去,幸好皇太后瞧侍候太子的那名公公望了一眼,那公公非常有眼色,馬上繞了過來,扶了她,這才勉強起身,在堂下站著了。

  而太子也被扶上椅子,臉上有痛苦之色,渾身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傷口痛,還是因事被揭發而惱怒痛苦。

  至此,此案已如一鍋混水,堂上的甯王,太子都有了嫌疑,甯王的事昨天沒弄清楚,太子又被揭出殺妻滅女之事,兩人半斤八兩,沒一個好的,可因為如此,也讓永樂帝轉移了視線,對甯王所犯之事便沒有那麼怒氣凜冽了。

  在古,趙,陳三位大人看來,太子所犯之事,雖是殺人之罪,可這只是民之小罪,而甯王犯的卻是大罪,如若坐實,每一項可都有謀朝篡位之嫌啊。

  第九十七章 此起彼伏,怎生得了?

  可因為皇后明顯的被人指使自暴了太子的罪行,三位大人便順著往下想了,莫非甯王真是被人栽贓的?而此時,永樂帝被太子之事一鬧,頭腦也冷靜下來,想起甯王昨日的辯解,如果是昨日,他必是一點都不相信的,可經過這場變故,他望見了案台上古莫非的那張條幅:唱邪謀以誤國,挾虜勢以要君。

  那君犯是行武之人,小小年紀就懂得李代桃疆,安排下這枚棋子,讓太子犯的事今日才暴了出來,莫非甯王也被中了圈套?

  我暗暗揣測著在上位坐著的幾位貴人的想法,雖處於危地,心情卻有幾分激動,我一向只擅謀戰場之策,從未象如今這樣地揣測過人心,可戰場也由人組成,萬變不離其家,歸流到處,不也一樣?

  夏候商收藏李士元孫女,可此「李沐非」卻非彼「李沐非」那麼金礦之事便要大打折加,同理,蔡箐身上玉珮,收有君家的陣圖,也就有可能是被人栽贓了,如果蔡箐並非蔡志和之女,那麼,如此重要的東西怎麼落在她的身上?可見這栽贓之人只怕原來也不知道蔡箐並非蔡志和之女!

  兩單栽贓之事,卻讓人不得不想到了太子身上,因太子自己也承認,他不動李沐非,更不動蔡箐,就是為了給甯王埋下一個炸彈。

  看了太子慘白的臉色,我心想,這不過是第二步而已,我的佈置安排,還不止如此,等你明白過來的時候,所有一切,都已經晚了。

  「花氏,本官問你,你既是花家養女,對花家必是熟悉之極,本官連夜詢問了一應相關人等,更是聽取了那花家真正的女兒林姑娘的證詞,現有幾樣事要問你,如果你真是花家養女,必清楚無疑。」

  我暗暗地想,一夜的準備,有了皇太后的坐鎮,便事無大小巨細,事事皆理得清楚明白,她並沒有昨天在堂上與皇帝爭執,因她知道,皇帝那時正在氣頭之上,處事未免失了分寸,甚至沒有仔細去盤查我的真假,更明白昨日那些人針對的是甯王,她任眾人盡心盡力地傾情演出,卻在暗暗思索佈置,甚至連審案的前後順序都安排得合理適當:她放下甯王之事不理,先讓皇帝詰問太子,問清之後,皇帝心中有了比較,才會冷靜地處理甯王之事,不會象昨日那樣怒火沖頂,此時,再讓古莫非問起我的身份真假,既使我的身份為假,皇帝有了前車之鑒,也會仔細地盤問對證,查找其中不妥,而不是象昨日一樣,不分青紅皂白便將所有推到了甯王頭上。

  太子深深瞭解自己的父皇,但他不瞭解皇太后,他能輕易地讓自己的父皇怒火中燒,如果沒有皇太后在場,那麼,他之計謀,便成功了……就象多年前一樣,皇太后的一場傷寒,養病不過月餘時間,便讓西疆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皇太后對皇帝真是苦心之極,如果她略強勢一點,她昨日便可以直接指出疑點,駁得皇帝臉無顏面,可她沒有這麼做,而是暗地裡與皇帝商議,第二天再由皇帝出頭審案,旁人只會感覺皇帝的英明神武,雖受短暫矇騙,但不失為一名聖明天子。

  我心裡卻有點冷冷的,可惜,如果皇太后略打一個盹兒,這皇帝便要出一點兒差錯,有時只是朱批上的一句話而已,便會使得生靈塗炭。

  我一邊思索,一邊抬起頭來,向古莫非道:「大人,您儘管問,妾身言無不盡。」

  古莫非道:「你既為花家養女,自稱年少之時便居於花家,對花家定是十分熟悉,花家發生的事,事無大小巨細,你想必也非常清楚瞭解,那本官問你,你養父身上冬日裡常穿的那件黑色毛背心,是他獵得何物所織?」

  我愕然地抬起頭來:「大人所說可是家父那件唯一的貂毛背心?可大人為什麼說是他自己獵得?此物乃是家父有一日入城賣了獵物,在城中購得,家父喜愛之極,一到冬日,便穿於身上……」

  古莫非諍諍善誘:「那你的養父有沒有說過,這件皮裘皮心,是在哪家店購買?」

  我思索半晌,搖了搖頭:「家父未曾提過,實在不知。」

  古莫非一拍驚堂木:「滿嘴慌言,連馮國棟都知道,這件背心是他的女兒看中了,便買來送給他的,你卻毫不知情?」

  我搖頭道:「大人,既是家父親女所送,家父不告訴我此事,想是怕我產生誤會,才騙小女這件背心是城中購得!」

  他這個問題問得極為刁鑽,很明顯,這件背心或許是隨著母親遠居蘇州的花凝昔所送,但此等事情,自是不會在養女花凝昔面前提及,但養女常年居於花家,養父或許不會向她說,但偶向村裡人提起,或多或少會傳至養女的耳內,所以,說不知道也不對,說知道卻也不對,怎麼都會讓人懷疑,最好的答案,也許就是我這種回答了。

  古莫非再問:「那好,本官問你,你說養父教你武功,你的經絡才會被馮國棟查覺有異,那本官問你,你養父不過一名獵戶,後雖從軍,也不過官至百夫長,一名百夫長所教武功,能稱得上武功高強之極嗎?」

  我顫顫地道:「小女不知,這武功高強的概念在哪裡?養父教了,小女便學……」

  我如此答話,自是破綻百出,古莫非見事情越是明朗化,便一聲冷笑,回頭向永樂帝道:「皇上,可否依前議而試?」

  永樂帝點了點頭,略一揮手,我尚在茫然之間,就見面前黑影一閃,一支手忽地伸向我的脖頸之間,如在平日,我自是百般提防,可在公堂之上,眾人望著,事發突然,我自是做了最基本的自然反映:不自覺地將脖頸一擰,自頭至頸而下,脖頸便如蛇一般地滑出了那雙手。

  我這才反映過來,跌坐於地,臉色倏地慘白。

  第九十八*你是公主嗎?

  而那邊,古莫非已然大聲道:「眾位請看,這便是草石部族王室的絕技,無論這人武功盡失還是身受重傷,當其脖頸被人掐住之時,自然而然的,便會以此絕技脫出那人的掌握,往往出其不意,顯出奇效,聽聞草石部落首長落鐵鷹好幾次以此絕技脫身,反敗為勝,身為他的女兒,自然是會此絕技的!」他轉頭向我,冷冷地道,「落日霞,你還有何話可說?你假扮花氏,先是混入太子府,後又混入寧王府,所求為何?太子之傷,究竟與你有沒有關係?此等一切,還不從實招來?」

  我眼裡露了瘋狂之色,不顧一切想站起身來,自然不得,被內侍按住了肩膀,壓在地上動彈不得,我強撐起頭,大聲地道:「不錯,我便是草石公主,我想做什麼,你們這些假仁假義的中原人怎麼會知道?

  我們草原兒女,有仇報仇,有恩報恩,君將軍對我們草石部落有恩,他被你們殺了,我自然得來報恩!他是我的男人,將來會娶我的,我們都定好日子了,是你們叫我做了寡婦,還讓我失了半支腳,這個仇,我怎能不報!」

  此話一出,看在眾人眼裡,我便是一個爽直衝動的異族公主而已,為了一償自己的心願,在寧王府隱忍多時,早已到了暴發的邊緣,被人揭穿了身份,自是什麼都會不顧一切地說出來了。

  凡機詐詭辯之人,都相信爽直衝動之人的言語,草石公主說的話,自是比任何君家將領的言語更使人相信,因為,她的身份超脫,所求也不過小兒女的情事,而她的性格,也不會讓人往謀略詭計上想。

  古莫非道:「皇上早已頒下赦令,對草石部族既往不咎,公主應當體諒感激朝廷所下的苦心,何苦為本朝一名禍國囚犯讓自己身處險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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