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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聽了她的話,堂上又是一陣沉默,沒有人追問這個人是誰,也沒有人喝止梅夫人語氣中語焉不詳的敬仰。

  「只有十五六歲而已,本王前去西疆之時,第一眼看見他,便有些驚訝,這樣一個臉上尤有稚氣的少年,會是十戰不敗的先鋒將領?可接觸久了,本王便知道,皇室之外,人傑之中,當屬此人,可本王沒有想到,粗豪的舉止,實則是為了掩飾他的心細如發,本王在西疆呆了近半年的時間,初始只是為了慰軍,可那個時候,他的心底想必就有了提防吧?如果知道他早已步下暗棋……」

  太子如此一說,堂上便無人不知他說的是誰了,古莫非三位大人臉上就露出了些許尷尬,悄悄向龍座鳳椅上的兩位貴人望過去,想得到指示,是任太子說啊,還是不讓他說?

  說起來,太子雖沒點名道姓,但著實說的是本朝的叛逆吧。

  可兩位貴人喝茶的喝茶,打坐的打坐,無人看得出他們在暗示什麼,古莫非等只得如坐針氈地回頭坐了,聽任太子繼續往下談。

  「本王的行宮,在博爾城中,慰軍之後,大半時間便留在了城中的行宮,可沒曾想,還是不能稍緩他心中的疑慮,早派人盯住了本王的舉動……」太子回過頭去,向甯王道:「二弟,想必你也在其中吧?要不然,你怎麼這麼恰巧地救了這位『李沐非』?」

  第九十四章 李代桃僵,原來這樣奸的

  夏侯商神色有些渺茫:「他一向是心思細密的,可皇兄說錯了,救她,卻是因為他向本王提及:李士元雖老年有罪,但不應禍及子女。」

  所以,本王才出手救了。

  「對桑融來說,有什麼地方能安全過二弟身邊?有什麼身份能安全過『李沐非』的身份?他深知我心,知道如果是二弟救了『李沐非』,就如在二弟身邊安上了一枚炸藥,未到一舉擊中二弟軟肋之前,本王會讓這枚炸藥用得其所,所以,本王不會動他。」

  聽了太子的話,古莫非等人臉都綠了,太子和甯王明爭暗鬥,朝中上下一向都知,但在人前尤是弟友兄親的,哪有像現在,兩人仿佛在分析棋局對手,將所行部署一步一步地道出?

  三人互望一下,皆想,太子瘋了瘋了,徹底瘋了,擺明瞭不當著太子了!

  我此時倒是有些暗暗佩服太子的,此人拿得起放得下,常年策謀之後,功虧一簣,甚於尷尬之地,身前佔有其負心之人,也能侃侃而談,面不改色,言語之中對讓他身中陷阱的人還能佩服不已,如果他當了皇帝,略陰狠一點,確實也能保江山幾十年不衰的,所以,皇太后早年才沒有堅決地反對其立為太子吧?

  所以,他雖知道了自己的敗局,反而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轉頭柔聲問媚月:「小姑娘,你今年多少歲了?可知自己生辰?」

  媚月抬起頭來,眼神之中俱是慌意,自覺地欲向左靠去,被沒曾想到得梅夫人已經不再她身邊了,這一靠就靠了個空,於是將身子縮成了一團,低聲道:「稟太子,奴婢不記得自己多少歲了……」

  梅夫人走回她的身邊,依舊跪下,摟住了她,眼裡有了淚花:「他答應妾身,一定會保住她的性命,還開玩笑地道,即使本將軍死了,也也不會死!所以妾身才將她交給了他,雖然妾身只見過他一面,但那個時候,妾身已經沒了辦法,只能將他當做救命早,想不到,他真的說到做到,將她送到了妾身的身邊,眉郎,你叫人破卷她的衣袖,也沒有發現她肩頭的那朵梅花,那是因為,他總是比你先行一步!」她解開媚月的領口,輕輕地扯開她的衣領,肩頭露出的地方,一片雪白,可她用手指指甲輕輕地在她肩頭挑了挑,一片肉色的皮膚便隨指尖而起,皮膚下面,是一朵梅花形胎記。

  太子臉色慘然,又仿佛忽地松了一口氣:「原來如此。」轉頭望向墨子寒,「怪只怪這個奴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偏偏再花美人的面前挑挾。」

  梅夫人一笑:「眉郎,當年你恐是想過,你以後會有無數的子嗣,不乏豪門世家的女子為你生的嫡子嫡女,一位蠻夷女子生的女兒,對你來說,算得了什麼?女憑母貴,以後自是也不能幫你什麼,還不如我這個做母親的能帶給你的利益大,所以你才下了狠手,可你卻沒想到如今……你只剩下這一滴骨血了吧?」

  梅夫人的話題正戳中她的傷痛之處,太子臉上雖維持笑意,可眼睛之中卻是一片慘然,只問道:「本王要受傷,你早就知道了?」

  梅夫人笑了笑:「不,妾身不知道,但妾身知道,你查出了其父當年在戰場上受傷是怎麼回事,正因為如此,妾身才找上了他,將妾身的姓名和女兒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因妾身知道,他一定會是你的死對頭!誰叫秦家與你是為一體呢?秦家做的孽,不由你來承擔,由誰承擔,而他做事,一向乾淨仔細,絕不會留一點手尾……」她的目光不經意地掃向太子的下半身,又收了回來,「妾身知道你受傷之後,便知道,此傷不可愈,正如其夫當年一樣!」

  聽了她的話,古莫非三人再也不能控制臉上的震驚之色,三人不由自主地對望一眼,從相互的眼色之中都已經看出來了,原來,太子的傷還是有內情啊!

  於是,三位大人目光轉向了我,其意不言而慮:這李沐非是假的了,這花美人看來也是真不了,看來真是曹德寶所述,花美人當真是草石公主?也和那人有關?那人之計當是一環套著一環!

  所以,古莫非悄悄一揮手,原本站在廊柱之下的內侍,便不動聲色地站在我的身後了。

  防著我突起爆發呢!

  他們想必也是明白,這梅夫人原來是太子身邊的一名侍妾,很是得寵的,還為他生了一人女兒,可不知道為什麼,太子卻要她幫他做一件事,未免節外生枝,還要殺了自己的這個女兒,於是,這位梅夫人便逃了出來,向那人求救,那人得了這枚好子,自是善加利用,李代桃僵,將她不知道怎麼的,弄成了李沐非,又讓甯王殿下救了她,讓她呆在甯王的身邊,這個小女孩,卻送到了蔡志和大人的府上,被他認為親生女兒,時隔多年,多不知道怎麼給太子查到了,於是叫墨子寒去查個究竟,可墨子寒辦事不牢靠,被花美人撞見了,花美人為了報復,出手攪了其好事,加上墨子寒挑破這女童衣服,沒見到梅花胎記,便以為找錯了人,因為花美人是甯王府上的,花美人究一名罪囚,等於甯王救了,惹下的麻煩也是甯王的,所以太子便以為在甯王身邊又安上了一枚刺,也就沒再查下去,只能今日一擊必中。

  可誰曾想到,無論炸彈和刺,其目標都是太子。

  三位大人眉來眼去,雖並未出聲,但古莫非下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其他兩位大人更是斜著眼睛朝那紙上看,微微點頭。

  梅夫人一番敘述,太子如喪考毗,坐上兩位貴人不發一言,永樂帝更是連責備都不知道如何說了,見三人的動靜,便皺眉道:「古愛卿,你們私下裡議論什麼?」

  這話已是非常不滿了,古莫非等忙離席道:「皇上,臣等只是在想,這君賊幸而早已伏誅,如若不然,等其年紀漸大,當為國之大賊!」

  說著,將手裡的紙舉起,遞了上去,眾人看得明白,上寫八個大字:將謀不軌,國之大禍。

  第九十五章 連老父的家事,你都要插手

  古莫非道:「太子處置自己的侍妾,手段雖狠,但為其家事。此若托身于太子,當屬太子家產,自是有太子殿下說了算,但卻被此賊利用,挑起皇室糾紛,卻會始則唱邪謀以誤國,中則挾虜以要君,依老臣看來,如果他未伏誅,日後必成大禍!」

  他的意思,所有的一切,皆是那君賊某及,太子所犯之事,殺妾滅女,在一般人來說,或許是潑天大禍,可對皇室來說,卻是家常便飯,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自是說給天下人看的,真正實行起來,肯定要具體情況具體分析的。

  所以,他在暗暗提醒永樂帝,可千萬別中了那死人的挑撥離間之計,擅換太子,以動國之根本。

  他這話自是大的太子之心,夏侯淵感激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道:「多謝古大人為本王說話,但本王錯便是錯了,雖則是為了……」他抬頭望了一眼永樂帝,才輕聲道,「本王最對不起的便是怡兒……其實本王上一次,只是想找回她而已。」

  太子殷殷地望瞭望媚月,嘴裡喚的,卻是她原來的小名,只可惜她那裡還記得,只抬著茫然額眼睛回他,將頭縮在梅夫人懷裡。

  太子向甯王拱了拱手,道:「二弟,我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二弟能否應承我?」

  太子雖則手段陰狠,但已成如此模樣,夏侯商不由得臉上有些慘然,便應道:「皇兄儘管吩咐。」

  「二弟,我已經成了這個樣子了,對以後也沒有什麼期望,只想和女兒共度餘年,梅姬雖是你的妾室,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將她歸還於我,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能好好地補償與她們。」

  夏侯商未答,梅夫人尖叫道:「你別妄想了,切身就是死,也不會回到你身邊的,妾身寧願帶著怡兒,改姓為秦,春耕夏織,也好過待在你身邊!」

  太子苦笑,臉上已有了慘然之色,喃喃道:「本王不逼你,不逼你……」

  人之性子,哪會這麼容易改變?一個陰狠算計慣了的人,那會短短時間之內就變了?相比堂內人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太子如此一番做作,卻也給古莫非等一個為他開脫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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