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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其實躲起來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躲起來等到流喧中毒而死,然後再站出來宣佈自己地勝利,可是楚辭忽然之間感覺到累了..他坐在地上擺弄手裡的藥瓶,胸口又浮起那股不舒服地感覺。

  這種感覺已經伴隨他十年,十年裡他做了許多對抗這種感覺的遊戲,可是沒想到這種痛感會越來越強烈,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江陵城的教育裡沒有這一項,其他人也不會真正地關切一下他的真正感受,不怕死地引導和解答,於是這成了一個迷。

  女人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離開。走之前她看見窗邊的楚辭在微笑,看到這個笑容她無法呼吸,整個人像是被一條繩子勒住。胸口隨著每一次心跳一牽一牽地痛,這個微笑讓人看了以後就忘不掉。是那麼地富有感情。不再可怕,不再陰暗。

  老天。求求你,如果我不行,請你找另外一個人來救他,把他從黑暗里拉出來,讓他在陽光下真正地微笑。他只是一個走不出黑暗屋子裡的孩子,他的心在輕輕地呼喚,只不過他自己聽不到。這世上,難道就沒有特別的人了嗎?特別到能拯救他的人,我好想知道那洗掉污垢的寶石會發出什麼樣的光亮。時光繼續往前走,沒有了奇跡,只會留下遺憾。這是屬於楚辭地悲哀,同樣是屬於我的悲哀。

  楚辭站在陽光下笑,手裡舉著藥瓶,喏,我的魚餌,我要掉一條大魚,在這風和日麗地日子裡。

  躺在那個人的腿上,楚辭歎口氣,仿佛是從內心的最深處慢慢地呼出,很享受,閉上眼睛,像孩子一樣,「呵,好舒服。」

  「還記得小時候你救我地那件事嗎?」

  金宮放下手裡的劍,「記得。」

  「還記得我身上有多少傷口嗎?」

  金宮微笑,「很多,數不清。有幾個嚴重地我記得。」

  楚辭粉紅色地嘴角微翹,像得了糖果般孩子純真地微笑,「在哪裡?指給我看。」慢慢地翻了個身,楚辭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緩慢,一點一滴趨於平靜。他信賴地把頭膩在她懷裡,好似把她當成了情人一樣。

  她地手指滑上來,「肩膀,後背,」彎彎的腰身,手臂,還有腿,每摸到一處傷疤,她的手都會輕輕地下按。

  楚辭的手臂纏上她的腰,「我恨你。恨死你。」她的手恰好也放在他的腰上,哪裡有一處軟穴,是人體脆弱地穴道之一。他的身體動了動,她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企圖,把手挪走。

  他卻浮起一絲滿足的微笑,「別動,就這樣,別動。」她重新把手放下去。

  楚辭閉著眼睛,很舒服,一種渾身癢癢地感覺,幸福地快要把整個人融化了。居然這麼簡單就讓身體沉淪下去,十年,十年,居然只是在追求這麼簡單的事。然而身體在沉淪的同時,各部分也在衰竭,楚辭感覺到了,可是他已經不想再去管。已經太累,太辛苦。長期生長在黑暗中的人,他在尋找光源,當他終於找到那束光的時候,不管那光帶他去哪裡,他都會去。

  「我很困,很累想要睡覺。」聲音輕得象耳語,恍惚得象夢囈。以前躺在溫暖或者冰冷地地方都睡不著,後來因為身上的傷而不能睡覺,現在躺在她的懷裡,讓她環著自己的腰,就這樣簡單的,仿佛忘卻了所有痛苦,聽著自己的心跳緩慢,舒服地睡著了。

  這一次不會再感覺到冷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覺。

  楚辭在睡覺,一開始會發出像孩子一樣滿足地嘆息聲,一瞬間讓人想把這輕輕地嘆息聲挽留。後來他開始變得無聲無息,可是嘴角還在上揚著。金宮不確定地動了動,她的手從他腰間拿起來,然後放在他的鼻子下,頸上,胸口。不敢相信,這個人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死了。

  他的手裡還攥著那瓶藥,瓶子旁邊塞了張紙條,上面寫著:拿走吧,別客氣。那語調和他上揚的嘴角達成一致,仿佛就是一個大孩子,蹲在哪裡微笑:「要這個嗎?給你!想要什麼,都給你金宮愣了,她抱著楚辭坐在地上,靜靜地看著日落,等待黑夜過去,讓他的頭躺在自己肩膀上,並肩坐了一夜,沒有言語,默默地,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又或者,她根本什麼都沒有想。

  等到太陽在升起,遠處跑回來一個長相和金宮一模一樣的女人。金宮抬起頭對她說:「他睡著了。」那女人想伸手摸他地臉,卻又怕他厭惡,把手反復地在身上蹭來蹭去,然後再伸出手去,她還是遲疑了,只是跪下來告訴他,「我找到藥了。」浮起一抹微笑,對金宮說:「你喂他吃好麼?你喂他,他會吃的。」

  金宮拿起藥丸,女人殷切地看著她,讓她無法拒絕,可是當藥丸碰上楚辭地嘴唇,金宮看著楚辭那抹微笑,忽然不想就這樣把它破壞,藥丸在手裡融化。女人開始哭,她說:「我知道,他太累了。你看他笑的多好看。」

  女人又坐了一會兒,然後問金宮,「我是不是殺不了你?我殺不了你,只能求你,我求你把我和他葬在一起。」揚起手裡的匕首,戳進自己胸口。鮮血從刀口和嘴角湧出來,「你有沒有好好看過他,也許一個人生下來所有地一切,都只是想讓那個人好好地看看他。」

  金宮想起楚辭臨死前問她,「還記得我身上有多少傷口嗎?」其實像是在說:「你還想看嗎?」

  洗乾淨手絹,把楚辭的臉擦了一遍,他本來已經僵硬的身體,忽然就變得柔軟起來。就像無聲地孩子般地笑,「嗚,真舒服。」

  手絹掉落在地上,風吹過,飄到遠遠的天空。

  第一百六十三章 破局

  回來以後,有好幾天我是沉默的。我從馬上下來,走進軍帳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腳下一趔趄,感覺到天旋地轉。白硯幾步跨過來,把我抱住。這次去找楚辭,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我忽然消失讓他們慌亂,回來的也給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我衣衫淩亂,十指破損,指甲裡都是泥土,雙眼無神,白硯頓時像被什麼重重地打擊了,英俊地臉頓時變得刷白。他抱著我地手,幫我清理手指,我的手握住他的手,我說:「白硯,我沒事,什麼也沒發生。楚辭死了,我把他埋了。只是這樣。」看著白硯皺著地眉頭舒展開來,佈滿血絲地眼睛露出欣喜的光芒,我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夢裡我找回了那晚的記憶,黑暗的天空仿佛染了鮮血,悲傷痛苦的情緒就像泥潭一樣把整個人拖下去,再難解脫。

  我已經不想把所有的經過從頭到尾再想一遍,我沒有這個勇氣。披上繡著鳳凰圖案的紅色大氅,單槍匹馬直奔都城,路上休息,換馬,我始終一言不發。

  手握信牌沖進皇宮,推開勤政殿大門,注視著那個坐在御座上的人。

  殿裡的人們開始往外退,最後一個走出去,我轉身關上沉重的殿門,抽出自己身側的長劍,一步步走進他。

  他細長的眼睛眯起,沒有一絲驚慌,兩個人都沉默著,只能聽見我的腳步聲。劍鋒架在他的脖子上,微微一逼,肌膚破損,流出鮮血。

  我啞聲說:「疼不疼?可比我心疼?」

  窗外風聲一陣。忽然之間下起了大雨。他地眼睛裡是澄淨而深遠的目光。

  我說:「我來問你一個問題,」看著他,「我的姐姐。族人是不是你殺地?」

  他的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雙手輕輕地交。「你都知道了?」用我覺得無比悅耳動聽地聲音。

  我慘笑,「你以為騙我一輩子就行了嗎?讓我活在你編織的謊言裡,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即便你是我愛地人,我也不會原諒你。」所以你會跟我說:「如果有一天你覺得我做的不對。你可以殺了我,但是不能離開我。」我頓了頓,「現在我問你,你這句話,還做不做准。」

  看著他勾起嘴角微笑,點頭。我手裡的劍哆嗦著向前,劍鋒偏離手一松,劍落在地上,我已經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如果我不想起來你就準備這樣下去是不是?」

  「我會拿到流暄那塊玉,然後殺了他。把他的人頭帶回來。」我頓了頓「在金宮競技場上你聽過這句話,不是楚辭造假。和傳言說的一樣。這句話是我說地。所以你知道當時楚辭為什麼把我扔進金宮了吧!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你和無流本想把我的病治好,讓我想起所有的一切。後來終止治療甚至誤導我,讓我以為自己就是溫清雅,因為你忽然知道了那晚發生的事。為什麼打江陵城到半途你就下令讓白硯折返,因為當時楚辭威脅你,如果你繼續下去,他就讓我想起那晚所有的一切。這本來就是楚辭的遊戲,他讓我失去所有的記憶,變成那個樣子,再送到你身邊,就是想要用我來對付你。他把我逼瘋,告訴我,我所有的親人都是你殺的,所以我才會說出要殺你地話。」

  「而你呢,到現在還想替我隱瞞那晚的真相,即便是我殺了你,你也不在乎嗎?我什麼都想起來了。我會瘋,那是因為楚辭控制我的身體,讓我親手殺了我地姐姐和族人。我曾選擇結束生命,並不完全是我無法接受這個即成的事實,還因為我想要保護你,我不想看到自己傷害你,而你卻想要把這一切都隱瞞。現在我告訴你,我可以為你忘記一切,也可以為你把什麼都想起來,你為我付出了那麼多,讓我承受一些痛苦又算得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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