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軍火皇后 | 上頁 下頁 |
一五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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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聲一下,中心的下屬們頓時讓開一各路來,一個渾身上下都被包裹在黑布之中的男人被人攙扶著站在人群之中,腳下虛浮,指尖蒼白,晏秋緩緩走過去,將他的風帽摘下,露出一張縱然滄桑,卻仍舊看得出年輕時俊美飄逸的面孔。 人群中登時傳來一陣低聲的喧嘩,小舟幾乎不用刻意去聽,只是看上一眼,就知道眼前這人必定是掌控大華朝政二十年的烈武侯諄於烈了,或者現在應該叫他烈容。 烈武侯並不像傳聞中那般,他看起來還很年輕,不過四十多歲,臉型狹長,面容清秀,若不是面色太過於蒼白,幾乎無論是什麼人第一眼看過去,都會對他生出幾分好感。真是無法想像,就是這樣一個人,掌控了大華朝堂這麼多年,幾乎在他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的時候,就已經居於王庭上的第一把交椅,佔據長老會的第一個席位了。 小舟不是沒有想像過烈武侯的樣子,甚至還在心裡勾畫出了一個腦滿腸肥的權臣政客的形象,所以此刻見到真人,不由得有幾分微愣,定定的望著他。只見晏秋喂他吃了一丸藥,很快他就緩緩的睜開雙眼,四周的火把紅光閃爍,照在他的臉上,有一種妖異的瑰麗。他的身體已經無法直立,嘴唇也是毫無血色的蒼白,可見在牢獄之中,這位昔日的大華第一權臣受到了何等的待遇。 他睜開眼睛的煞那,小舟似乎感覺周圍的溫度憑空降低,一時間幾乎冷至冰點。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深邃的,廣博的,掩逆了無數刀鋒劍光世間滄桑的,只是淡淡的一眼,似乎連山脈!流都隨著他的目光一同老去,無喜無悲如同時間的手。小舟能夠真切的感受到那種無聲的威懾力,儘管他權勢已失,儘管他一敗塗地,儘管他此刻連站著都需要別人的攙扶。 可是就是有那麼一種力量在震懾著旁人,使得沒有人能夠小覷他,即便是與他對視,甚至都需要一定的勇氣。 這不單單需要多年來身居上位的歷練,更是要有絕對的自信和強悍的手腕,才能在天長日久中積澱而出的一種力量。 他的眼神看起來柔弱無力,淡淡的從小舟李錚等人的臉上——轉過,終於停駐在晏秋的臉上。 一時間,似乎連他也有些茫然,好似從沒見過他一樣。眉心輕蹙,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眉頭舒展,臉上也帶了絲慈愛的笑,溫和道:「你長大了。」 「你當年叛出北越,所以父親不許我向你示警。」 烈武侯自然知道他說的是這一場和瀚陽之間的爭鬥,默默點頭道:「這本就不關你們的事。」 他微微一笑,好似將眼前這些人完全不放在眼裡,只是輕聲道:「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他很好,能吃能睡,去年還納了兩個十六歲的小妾。」 烈武侯聞言哈哈一笑,笑聲縱然顯得有幾分無力,可是卻仍然帶著說不出的歡娛。 「鴿兒還好嗎?可嫁了人?」 晏秋聞言輕輕一笑:「沒有,她那個性子,誰敢娶她?」 烈武侯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剛要開口,突然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一邊咳一邊伸出手來,在身前比劃了一下道:「當年帶你們出關的時候,她才……咳咳……才這麼大。」 「現在已經很高了,到我的肩膀。」 「是啊」,烈武侯輕歎:「一晃,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這邊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吸引了大華派出的追擊人馬。烈武侯回頭望了一眼那座他掙扎了半生,掌控了半生,沉浮了半生的王城。目光如簌簌秋風,席捲著飄零滄桑的無邊落木。 晏秋沉聲說道:「我無用,沒法將你帶離此地。」 烈武侯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目光越過人群,望著層雲上的蒼穹,聲音裡帶著大片大片沉沉的滄桑:「你已經盡力了,更何況,我也並不想離開這裡。」 一時間,他的目光變得迷離且遙遠,也不知望向了哪裡。似乎順著那皚皚雲層,看到了自己年少時的意氣風發,看到了朝堂上的翻雲覆雨,看到了沙場上的揮斥方道。他似乎看到了那些已經離他很遠很遠的日子,那些明快的過往,那些血腥的逃亡,那些刻骨的仇恨,那些冷血的搏殺,那些仇恨自己和被自己仇恨的嘴臉,那些砍下他所愛的人的刀劍和被他憎恨被砍落的頭顱。 生命在這一刻變得無限漫長,漫長到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回憶自己這短促而又漫長的一生。歲月從最初的花紅柳綠年少意氣,漸漸走到了今日的猙獰交錯退無可退,他依稀間又想起了少年時深深愛慕著的那張素顏,她滿身鮮血的躺在床榻上,死死的攥住他的手,悲切的呼喊著他的名字:「小容……小容……」 那些至今在睡夢中仍舊一聲一聲糾纏著他的聲音,讓他在權利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終於漸漸的忘記了最初的初衷。 小容,小容,保護我的孩子…… 「小容,保護我的孩子!」 他的嘴角一絲絲的抿起,日日的溫柔像是流水一樣的從這具身體裡流逝。心底的人早已不在,他堅強的就像是一塊頑鐵。這麼多年來,無論是何等的因境之下,是詭異莫測的朝堂,是冷夜暗殺的牢房,是血腥殘肢的戰場,是羞辱肮髒的龍榻,他都把自已當成了一隻惡鬼,從血腥的地獄裡一步一步的爬出來,帶著傷口和血痕,要撕碎那些欺辱過他蔑視過他的人和眼睛。 「這天底下,只有指點江山的烈武侯,沒有失敗逃亡的烈容。秋兒,辛苦你了。」 他的聲音像是穿透了山河古風的利刃,一下子就劃破了蒼茫無垠的天際。小舟和李錚在同一時刻察覺到不妥,可是當他們出手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晏秋微微頷首,輕聲道:「六叔,走好。」 雪亮的銀光霎時間沖出劍鞘,一下子就刺穿了烈武侯的心臟。大蓬的血沫沖天而起,像是女子唇角的胭脂,流水般的飛濺而出。 江風呼嘯著吹來,吹起他寬大漆黑的斗篷,他迎著風,身體豎直倒下,眼睛在那一刻變得弁常的明亮,好似看到了什麼人一樣。天際空曠寥落,寒鴉撲扇著翅膀斜斜的飛過江面,衣衫上的褶皺像是暗夜裡猙獰的樹影,招展著這具身體的沉重。 「噗!」 他倒在地上,揚起細細小小的灰塵,那些被雨滴浸透的土壤帶著初春青草的香氣,將他包裹在其間。他的眼睛仍舊睜著,直愣愣的望著天際,雲層很低很低,遮住了月亮,仍舊是這樣的黑,這樣的冷,這樣的肅殺潮濕,這就是他的世界,無論是活著,還是死了。 李錚的劍已經出了鞘,可是還是晚了那麼一步,他的面色也漸漸變得冰冷,定定的望著劍尖染血的晏秋,沉聲說道:「晏七公子,你讓我很為難。」 晏秋則是哈哈一笑,傲然道:「我們北越的人,怎能死在外人的手上? 「晏秋,我們的生意還算數嗎?」 小舟突然高聲叫道,晏秋轉過頭來,面色平淡的說:「我說過了,我公私分明。」 「那就好。」將刀收起,小舟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就不送你了。」 大司局的人還在遠處,小舟的人馬一旦退下,單憑李錚一人,已經沒辦法留住晏秋了。更何況,北越如今與大華的關係尚在緩和期,烈武侯已死,留下晏秋,也是無濟於事了。 李錚面色陰沉,終於唰的一聲收劍入鞘,轉身就帶著部下離去。一個驚雷突然炸在頭頂,在天空中畫出雪亮的長龍,李錚的騎上馬,帶著部屬奔馳而去,狂風呼嘯中,挺拔的如同蒼松古木。 晏秋並沒有為烈武侯收屍,他愛財,愛謀算,愛權利,所以向來也是個務實的人。於是,他就這樣騎著馬離開了曠野,離開了那個對他來說恩重如山的男人。 原本喧囂的大地霎時間變得蕭條敗落,只有淳於烈一個人躺在脈脈江水旁,睜著眼睛,望著這片巍峨的山川。 兩天后,小舟帶著幾名下屬返回湘然,走了不到一天,就在路上遇見了藍婭和容子桓。 他們已不是當日那番落魄無依的孤苦模樣,身邊跟隨著二十幾名休型彪悍的下人,坐在華麗的馬車上。一尊巨大的壽材放在車後,上面雕刻著九曲龍紋,這已不是普通百姓能用的棺木,若是王侯級別,只要用到龍紋,便是大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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