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一〇〇


  青畫與溫琴一船是柳葉有意而為的,溫琴是三個被貶的武職中功夫最好的一個,由他來保護她再好不過,將計就計並不包括「意外」,青畫的意外便是與柳葉「失散」,另尋小徑上山,這是冒險,卻也是在我明敵暗之下的無可奈何之舉。

  青畫選了處灌木叢生、不易被發現的地方上了山,她拿了藥包,溫琴拿刀,在不算和善的氛圍裡慢慢向山上開拓;西南多雨溫濕,樹木長得極其高大,地上滿布的藤蔓多半帶刺,上山異常的艱難,青畫與溫琴在藤蔓中穿行了約莫半個時辰,兩人的腳上就已經被紮得出了好幾處的血;溫情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未了把劍一摔,惡狠狠看著青畫,「郡主,讓溫某陪著你玩些拙劣的計謀好玩嗎?」

  「這是柳大人的意思。」青畫彎腰撿起刀遞到他面前,「溫大人,我們的時間不多,還請溫大人莫要折騰壞了大事。」

  溫琴的臉色越發難看,「我堂堂……需要你這女流之輩來教訓?」他嘲諷地看著身邊的綠衣女子,她年紀實在是太小,個子又小,恐怕是剛剛及笄的年紀,這樣一個空有地位的繡花枕頭、千金小姐卻來對他指手畫腳,讓他著實不爽快。

  「溫大人……」青畫心裡焦急,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倘若是柳葉先到山頂,那不出片刻,山上的人就會來找尋,所有的計劃就會功虧一簣……她咬牙,狠狠朝空有一副武者皮囊的溫琴瞪去,卻不想這一瞪,倒讓她看見了一抹翠綠正緩緩靠近溫琴,是蛇!這水災的山上,怎麼可能沒有這種東西呢?

  溫琴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一點都沒有看見正悄悄靠近自己的危險,青畫急得心跳加快,她飛快地掃了一眼身邊的灌木,無奈溫琴早早停了手,周圍根本就沒有斬斷的樹枝!情急之下,她狠狠折了最靠近自己的那一段樹枝,樹枝上的刺刺進了她的手上,殷紅了一片卻仍然不見斷裂。

  「你……」溫琴詫異地出聲。

  蛇已經靠近到了極限,青畫幾乎能想像得出它下一個動作是撲上去,溫琴的刀再快,也需要一個轉身的時間,一時間,青畫想了很多,最終的決定是鬆開了樹枝幾步上前,抓住溫琴的臂膀借了一絲力,用力朝那一抹綠色踢了開去,腳上的劇痛告訴她,沒有逃過。

  「你!」溫琴再遲鈍,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拾刀把那蛇砍成了兩段後,慌慌張張在已經蹲倒在地上的青畫面前蹲了下去,急道:「你怎麼樣?」

  青畫很痛,卻沒有失去神智,稍稍調息了之後,她拿了隨身的匕首割開腳腕上的布,在傷口上劃了幾刀,讓血順著傷口淌出來,又從包裹裡找了些藥粉,一半灑在傷口上方幾寸的刀痕上,一半送到嘴裡咽下了,這才重重地喘息著靠著帶刺的灌木無力地躺倒了。

  溫琴氣得滿臉通紅,張口了幾次都沒說出話來,未了爆出一聲吼,「你這是幹什麼!」

  「你中毒……我們都走不了……」青畫強笑,「如果你是問我為什麼用踢的……手比腳有用……你放心,這點毒我還能解的……只是,會有一陣難受……」清毒速度再快也快不過蛇毒蔓延,這是事實。

  「瘋子!」溫琴氣得說不出話,良久才把刀狠狠插進土裡,「我背你走!」

  「嗯。」青畫趴在他背上的時候能感覺得到溫琴在發抖,這個見慣了血的大男人大約是被氣的,只是這一番下來,倒化解了這一路的冷嘲熱諷,開始了真正的趕路,倒也值得。

  蛇毒大半已經被藥壓制,只是畢竟是毒,後勁兒還是有些的,青畫知道自己在發燒,四肢酸軟,眼裡見著的東西也都帶了一圈光暈,腦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被溫琴背著走了多久,直到溫琴停下腳步,她才恍恍惚惚睜開眼,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面斷崖,說是崖其實並不算,那只是個幾十丈高的崖壁,對於會武的人來說並不算高。

  「怎麼辦?」第一次,溫琴用商量的口氣與她說話。

  青畫想了想,緩道:「你先上山,我休息好了自己上山。」

  「這怎麼行!」

  「你帶人繞開這兒,記住,我一會兒順著東邊繞開這斷崖壁……你千萬不要讓人往那兒找……」

  溫琴咬牙,「你胡鬧!」

  青畫冷笑起來,「溫琴,你堂堂男人,難道連這點搏命的勇氣都沒有?」

  溫琴沉默起來,臉上的神情變了又變,最終狠狠瞪了青畫一眼,把刀摔在了她面前,只靠著一雙手攀爬上了那段崖壁,消失了。

  ***

  青畫靠著樹枝無力地坐下來,休息了好一會兒才拄著溫琴特地留下的刀,一步一步順著崖壁朝東面走,繞開它,總會有路的……只是,她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她出了點汗,冷風吹過瑟瑟發抖,而過於滾燙的額頭告訴她,蛇毒很可能還是殘留了一點點,不重,卻讓她走得十分吃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青畫終於支撐不住,連不重的藥包提在手裡都猶如千斤,無奈之下,她找了處還算乾淨的石頭,靠著它閉上眼休息。

  這一休息,睡意猶如秋後風霜一般襲來,幾乎是一瞬間,小睡成了昏睡,睡眼朦朧中,她依稀聽見有人叫青畫,她卻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等她再醒已經是黃昏時分,夕陽滿天,有個模糊不清身影坐在不遠處仰頭望著夕陽,絳紫的衣裳和青山綠水幾乎要融為一體。

  墨雲曄!他怎麼會……青畫幾乎一瞬間清醒過來,慌亂地找到貼身匕首,緊緊握在手裡,墨雲曄也聽到她醒來時候的聲響,他站起身踱步到她身邊,神色複雜,沉默良久才輕聲問道:「你醒了?」

  青畫咬牙不語,警惕地看著他,墨雲曄像是渾然不覺她防備的目光,只輕手輕腳遞上一個囊袋,柔道:「水。」

  青畫一愣,敷衍地笑,「多謝王爺好意,我不渴。」

  墨雲曄像是被踩了痛腳,神色僵了許久才極輕地道:「沒毒的。」

  「多謝王爺,青畫不渴。」

  僵持了一會兒,墨雲曄終究是放棄了,他安靜地看著青書,直到她的神色已經起了厭惡,他才輕道:「你腳上的傷……」

  「無妨,多謝王爺關心。」三句話,三個「多謝王爺」,句句透著顯而易見的憎惡,墨雲曄默不作聲地盯著倚著樹幹,剛剛轉醒的綠衣女子,不著痕跡地一點點鬆開了原本緊握的拳頭,她的臉色蒼白,嬌小的身上衣服已經被劃破了好幾處,腳上滲著一絲血跡,明明是一副虛弱到不行的模樣,眼底卻藏著一絲光暈,執拗且頑劣。

  她向來頑固,頑固得……讓人以為她很堅強,這一抹太過熟悉的光亮讓他心上一緊,澀澀地疼痛起來;墨雲曄凝望著青畫的時候,青畫已然撐著不多的力氣借著石頭站起了身,一步一步朝前走去,他幾乎是立刻跟上了,扶住她的一隻手臂,沒想到只這簡簡單單一個動作,下一刻就是一道淩厲的寒光閃過,匕首劃過他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匕首的主人盯著他目光凜冽,仿佛是看著洪水猛獸一般,這目光讓他著實不舒服,心裡的澀然更甚,然而更讓他澀然的是她接下來的話。

  她冷道:「王爺,告辭。」

  墨雲曄退後幾步,掃了一眼手腕上的傷口,淡淡露了一個笑,「郡主多想了,雲曄……並無惡意。」

  青畫回了個笑,譏誚道:「王爺也多想了,我只是告別。」她一步步朝前走,一步比一步吃力,到後來只剩下喘息的力氣,只要熬過這幾個時辰,蛇毒就會徹底清了,但是這幾個時辰裡,她幾乎是待宰的羔羊,她恨自己帶了傷走不快,更恨自己的腳步帶了跟艙,讓自己的狼狽赤裸裸地曝露在最憎惡的人眼裡,但是即便如此,也好過和他待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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