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凰 | 上頁 下頁 |
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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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與她青畫沒有半點關係,青雲宮中的紛爭她懶得去管,她只願皇帝信守承諾送她去朱墨足矣。 就在那天晚上,青持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在御花園裡遇見了青畫,他問:「你去朱墨,真的只為報仇?這一去,其中的狀況……」 青畫只是笑,她說:「寧臣,你信我。」青持的眉頭緊鎖,顯然是不喜歡寧臣這稱呼,只是青畫卻執拗地看著他直笑,她知道,朱墨與青雲從來就不是什麼踏踏實實的盟友,她這一去的確是危機重重,十有八、九是一去不回、九死一生:所以她看著眼前這個骨子裡還是透著溫柔的故人,笑得眼睛都彎了。 「寧臣,我都還不擔心呢,你擔心什麼?寧臣,你出息點,你那二哥不是什麼好人,你在青雲可別讓你那二哥欺負了去!」 「你……究竟……」青持瞪大了眼睛,卻被青畫避開了視線,她只是笑著搖搖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御花園:這類話寧錦說了不知道多少遍,青畫卻是第一次說,她只是……想在臨走前留個信兒,謝謝他的埋骨之恩。 而後,直到書閑出嫁,她都避而不見所有人;書閑出嫁定在三月十七,彼時已經百花盛開,芳草如茵,一列儀仗鳴的是軍號,撐起了青雲子民信奉的吉祥圖騰,一路送別他們的遠嫁公主。 青畫陪在出嫁的馬車之中,望著外頭的一片初春之色笑了笑,把玩起手裡的紫玉鈴鐺;有些事情想開了便想開了,再見著那些事物的時候,也沒多大感觸了。 其實,這紫玉鈴鐺也有個好聽的名兒,墨雲曄的叫「念卿」,她的叫「思歸」,這兩個透著酸味兒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個酸秀才取的,當年鑿玉的工匠把它們送到攝政王府的時候就帶了張紙,上書著兩個名字:「思歸」、「念卿」。 那時候寧錦笑它們酸,心裡卻是甜的;墨雲曄說它們情深,心裡怎麼想的,她那時候不知,死的時候才明白,他的心裡念著的「卿」也許是秦瑤、也許是皇權,獨獨沒可能是她寧錦。 思歸、思歸,青畫笑著念叨著這兩個字,眯著眼看著外頭的太陽,午後的陽光烈性得很,卻也曬得人暖和;她就靠在馬車裡頭,依著絲錦的掛簾笑,思歸、思歸,如今她就要回到朱墨了,「思歸」已歸,「念卿」何時還債? 三月芳草萋萋、柳翠溪清。 朱墨的邊境有座山叫湖眉,山高入雲,需得下轎步行翻過高山才能進入;朱墨邊境高山連綿,兩山中間有個山谷,因著避風氣候比山上、山下溫濕多了,正是桃花漫天的季節;山上白雪皚皚,山谷裡卻是粉色爛漫。 她不是沒見過桃花,但卻沒見過一望無際,像海一樣的桃花海,都說桃花十裡,那桃澤可以說是無邊了:地上綠草如茵,其上野花爛漫,再往上則是灼灼桃花,其間蝶飛花舞,偶有蟲鳴鳥叫,正是晨曦微露時分,山間繚繞著霧氣,美得不真切。 書閑看得入了迷,扯著青畫的衣角壓著激動的聲音說:「畫兒,原來朱墨那麼美!」 青畫只是笑了笑,把玩著手裡的紫玉鈴鐺,鈴鐺清脆的聲響飄散在寧靜的山谷之中,悠遠異常:朱墨美則美矣,對她來說卻只是個風景如畫的陰曹地府,它美不美又如何呢?倒是書閑,五年不見,她已經出落成了一個絕色,她穿著一身繡滿百花的雲裳在桃花林中穿行,長長的衣擺拖在地面,如雲彩一般的袖擺在空中搖曳。 此情此景,倒讓青畫有幾分恍惚,她懶懶地眯起眼睛透過鈴鐺看太陽,不知怎地想起了一件往事;其實在墨雲曄之前,她仿佛也開過朵桃花的,只是那桃花只開了個花骨朵就再沒有再開的意思。 那年她年少不更事,聽朝中大人們提起,這湖眉山說是座仙山,她就拎了個包裹獨自一人跑到湖眉山上,也是大約在這個地方,她見到了個渾身是傷的男人。 那處陽光明媚、桃花爛漫的山谷,獨獨那個男人渾身是血躺在溪邊,壞了一處好景致;他睜開眼見了她,兩個眼珠子瞪得比廟裡面的羅刹還大,一臉兇惡地把身旁的劍給抽了出來,結果還沒拿穩呢,劍就鏗當一聲落了地,他自己也往後一仰倒了下去,連帶著桃花被壓壞了好幾枝,花辦落了一地。 那男子雖然身體動彈不得,眼睛卻還是淩厲如寒夜,他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陰森森好似六月飛雪。 那時候的寧錦不過十二,琴棋書畫倒不會,膽子卻是娘胎裡帶來多了點兒的,她見那男人不動了,就壯著膽子把他的劍丟得遠遠的,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男子移動了幾分,找了處蔭蔽的地方安置他,又找了幾片大葉子遮去驕陽,再從溪中找了團蓄水的水草送到他嘴邊。 男子抿著嘴唇不張口,她就仗著相府千金的囂張勁兒,在這荒蕪之地行暴,她咧著嘴告訴他,本小姐救你走好心,你不讓本小姐救走挑釁,你不喝水本小姐待會就喂石子兒,你看著辦。 後來,她贏了,在男子氣得發紅的眼神下,她樂呵呵地喂完了水又找了些吃的野果,一個個往他嘴裡塞:未了,她自己也嘗了一個,頓時明白了那男子為什麼氣得眼淚都快出來的表情,那果子……果然不是人吃的。 黃昏的時候,她收拾了包裹下山,轉身時聽見身後窸窸窣窣一陣聲響,有個沙啞的嗓音問她,你叫什麼? 小九。 那沙啞的聲音又道,等我傷好,我會去找你。 她胡亂一通地點頭,趁著黃昏夕陽仍在,往山下趕:山上的那一段不期而遇,就被她連同桃花一起葬在記憶裡,於此風流雲散,一別就再也沒見過。 「畫兒,我怎麼覺得,你與在青雲不同了。」書閑看著一身綠錦的青畫猶豫道。 青畫被書閑打斷了思緒,眼底有片刻的茫然,書閑便笑著解釋:「你從小就是一派霧氣沉沉,我覺得你到了朱墨,整個人都會發亮了,哪個不知道你底細的見了,說不定以為你是這湖眉山上的妖精,吸了故土的天地靈氣才煥然一新。」 妖精?青畫笑了,低著頭掩蓋眼裡的異樣,她說:「我哪裡算妖精。」她只是一個魂魄而已,寄宿在這比她年輕了好些歲數的軀殼之中,頂多算個怪物,哪裡配得上妖精? 青畫發呆出神的時候,書閑卻是在看她,她穿著一身的綠錦,在這青山綠水中,真的有幾分像是什麼山精樹怪;書閑與她算不得熟識,只是憑著記憶裡那個傻傻憨憨笑著的癡兒青畫的印象,若不是五年前那次,她不小心弄丟玉燕扯出二皇子的事情,她作夢都不會想到,宮中那個癡兒青畫居然不癡不傻,她有雙清亮的眼眸,冷靜得不像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平日裡卻是裝出一副癡傻的模樣,騙過了宮裡所有人;而時隔五年,那感覺越發濃烈了。 日影西斜的時候,桃花林邊的灌木發出了劈啪的聲響,一個穿著鐘甲的年輕將士,從灌木的另一邊穿了過來,仔仔細細打量了桃林中的歇息的眾人一眼,朝著書閑行了個禮道:「請問可是書閑公主?」 「是,請問……」 那將士從懷裡掏出個卷軸跪交給了書閑,他揚聲道:「末將秦遠,奉攝政王令前來邊境迎接公主,山上無處安歇,請公主隨同在下,於日落之前趕到山下,攝政王在山下客棧等候多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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