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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五年後#

  青雲春早,二、三月的時候已經是山青草綠、碧水潺潺,若要說青雲境內入春最早的地方,該是雲閑山莊:那是個荒郊野外的大山莊,座落在山谷之中,青雲邊境的幾座高山擋住了寒流,加上莊內有天然的溫泉,這雲閑山莊之內可謂是十二月入冬、一月開春,一年四季繁華滿溪。

  傳聞莊內風光無限堪比仙境,卻奈何雲閑山莊的主人是個怪脾氣,這些年來獨佔著這得天獨厚的好居處,從不宴客也從不與人結交:自從青雲邊境的山谷座落了這雲閑山莊,連山上原本的盜匪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久而久之,世人便傳聞這雲閑山莊是什麼山精樹怪的居處,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為世人所不知的是,偌大的雲閑山莊裡雖然只住著兩個人,往來的人卻不少。

  陽光正好,春暖花開:雲閑山莊裡面有條碧綠的小溪婉蜒而過,溪上有二苧,亭上坐著個十六、七的少女,她穿著一身綠錦,眼如星辰,正聚精會神地看著小溪之中的另一抹身影,雙層緊鎖;她的身邊放著本書,那上面已經被她畫滿了墨線。

  清澈的小溪中躺著一個人,確切來說是癱坐著一個雙目無神的男子,那男子的身上佈滿了青紫的印記,像是被畫上去的圖騰一樣,婉婉蜒蜒地爬滿了他的手臂、胸口、腰腹,那模樣讓人不寒而傈: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似乎觸動了什麼,他吃力地張了張口,朝著少女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少女的眉頭皺得更緊,她又把身旁的書拿了起來,一頁頁地翻:渾身青紫印記漫繞,微燒,遇水則疼痛減輕……這應該是金線蠱的徵兆,為什麼明明用了它的剋星桑花卻毫無效果?

  「畫兒,怎麼,解不了?」一個戲譫突兀的聲音插了進來,正是雲閑山莊的莊主,司空。

  青畫的注意力明顯還在溪水中的人身上,只稍稍抬了抬眼道:「師父。」

  「畫兒,你真的決定下山回宮?」

  「是。」

  司空的眼裡有些異樣,「毫無轉機?」

  「是。」青畫輕輕合上了書,眯著眼睛靠在亭子的欄柱上,任陽光灑在臉上、身上;她到這雲閑山莊已經有五年了,五年前皇后血書控訴二皇子毒害太子之後,她就被司空找了個藉口,說她的瘋病乃是引「失心害蠱」,把她從皇宮裡接了出來,到這邊境山中的雲閑山莊來治療,自然而然地讓她躲過了宮裡那一場人心惶惶的太子之爭。

  司空的確是個世外高人,他幾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當初他所謂「別的東西」包括了好多聞所未聞的奇門異術;最終,她還是選了兩樣,醫、蠱。

  司空曾經好奇,為什麼她會選這兩樣最不驚天動地的,他曾經告訴過她,可以學江湖上最精妙的劍法、可以修內力、修輕功,她還記得當初自己用還不是很流利的話告訴他,醫術、蠱毒這兩者雖然一個聽著高雅、一個為人不齒,但卻是異曲同工,每一樣都能害人、救人,這兩樣一起學可以讓自己不後悔。

  轉眼間,已經五年過去了。

  「畫兒,你這叫過河拆橋。」司空眼裡有些不舍,他著看著當初自己抱回山莊的瓷娃娃已經出落成一個少女,輕輕歎了口氣,伸手替她撩開幾縷鬢邊的亂髮。

  這個徒弟他從來沒有看透過,明明是個孩子哄哄就得了,卻……有時候讓人覺得說不出的怪異,讓人捉摸不透;他越是想弄明白她,就越是被她身上的突兀給迷惑得看不透,他也曾經觀星象、算卦相,卻始終沒有看清過這孩子的命數。

  「師父難道不希望我出去嗎?」青畫笑了,他還以為她不知道呢,一年前他就開始為她在江湖上打點著一切,只是他沒料到她下山的第一件事不是闖蕩江湖而是回宮而已。

  「什麼時候走?」

  「這月十二,明日。」

  司空笑了笑,道:「那,你還有話對師父講嗎?」

  青畫想了想,道:「謝謝師父教導,還有……」她指著溪水中的男人,「他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治不好?」明明她的判斷不可能有錯……加上治療蠱毒的法子都是用了最速效的,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司空笑得眯起了眼,一頭的銀髮本來一絲不苟,卻被他憋笑憋得微微發顫,他湊到她耳邊忍著笑道:「畫兒,桑花的確是對付金線蠱的好辦法,你沒錯。」

  「那怎麼……」

  「師父再教你一招,防人之心不可無,桑花要連用兩日才會見效,為師每日都趁你入睡給他下新的金線蠱,你自然怎麼解都解不到頭。」司空的語氣是正經的,臉上的表情卻明顯是……等著她發火!這師父,早就沒了師父樣兒。

  那是青畫回宮之前,司空同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清晨她找遞了整個雲閑山莊都不見司空身影,這也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對她避而不見;快到晌午的時候,她終究是沒能和他告別,就收拾了包袱離開這個她住了五年,並讓她脫胎換骨的山莊……回去,她已經不是那個癡兒青畫了。

  青畫之所以選在十二日回宮,是因為再過五日便是青雲皇帝五十九歲的壽宴,青雲風俗,逢九則為大壽,場面肯定特別的大,到時候不只是青雲國內慶賀,連鄰國都會派幾個使臣前來道賀:這其中……一定有朱墨!到時候說不定能打聽到寧府的消息。

  時隔五年,青雲的皇宮卻沒有多大的改變,只是人卻不知道換了多少批,好在當年出宮的時候,皇帝曾經賜了個出入宮門的腰牌給她,青畫這趟回宮倒沒有在守宮門的侍衛那兒磨蹭許久;許是她看著眼生,她這一路走來,是在往來侍衛奇怪的注目中進到後宮的。

  皇宮不比雲閑山莊,這兒還沒開春,紅磚綠瓦的閑怡宮裡少了綠草如茵便有幾分斑駁,青畫背著草草收拾的包裹,一路摒退了所有要引路的宮女侍從到了閑恰宮外,臨進門卻有幾分近鄉情怯;她在閑恰宮外站了許久……直到一個氣焰囂張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踟躕:「喂,你是哪個宮新到的宮女?怎麼還穿著山野小民的粗布爛衫?」粗布爛衫?青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司空有個怪癖,衣食穿著方面特別地講究,平時在雲閑山莊,吃的、用的都是他從全國各地收攏而來;她今天這身是江南絲織的錦緞,一種叫雲蠶的小生靈的絲製成,不比一般桑蠶,這雲蠶養一年才出一批衣衫,雖說比不上皇宮內院司衣坊來得華貴,卻也怎麼都算不上粗布爛衫。

  「說的就是你,別看了!」那個聲音越帶了幾分惱怒。

  青畫循聲望去,見到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穿著貂皮的棉襖,長得倒是唇紅齒白,俊秀得很,只可惜兩個眼睛就差長到天上去,只用眼梢不屑地盯著她;他身後跟著一幫男男女女,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些東西,或暖爐、或果盤,十足的一副統褲子弟模樣,他這副樣子倒讓青畫想起了一個人,當年因為她丟了菱花鏡給她找了整整一年碴的囂張六皇子,青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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