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吟(84)_夜幽夢

八四

　　沈蒼瀾垂眸半晌，抬頭的時候微微苦笑，出面說話。「諸位請聽我說，展姑娘的確和我有些淵源，和父皇也是相識的。不過，她剛才說的那些我卻毫不知情。我事先並不知道父皇阻止我的行為。」頓了頓，他面朝念清，彬彬有禮。「展姑娘，可以聽你解釋一下嗎？」

　　滴水不漏的說辭，兩方都不得罪。

　　念清知道，這時若不再把證據拿出來，她的下場不會好看。撒下這種彌天大謊也真是無奈，不過，這也不算假傳聖旨。她剛才說話的時候特地設了一個陷阱：沒被允許。她說的是這四個字。沈墨翎當初對這計劃並沒有阻止，可也沒有明確表態。這就是念清鑽的空子，既然他沒有表過態，那自然也沒有允許過了。

　　「證據我當然有，還是一個人證。」念清轉頭對秋風下令，「你把陛下派遣的使者帶進來。」

　　「是。」

　　盧彰踏步而來。看到盧彰，沈蒼瀾低低歎息，父皇身邊的大紅人也來了，他無奈地退回自己位置，這次的計劃恐怕真的亂了。難道真要收手？現在收手的話，就會失信于武林，下一次再想招攬的話就不可能。

　　「使者是陛下的親信，這次是帶我去見陛下的。」說到這裡，念清笑容可掬地問盧彰，「盧將軍，你是否接到這個命令？」

　　盧彰冷淡地望她一眼，自己只是受皇上的命令接她入宮。「是。」其他的事與他無關。

　　「這一次我入宮就是要向皇上彙報這次武林大會的情況。」念清道，「各位武林同道，非常抱歉，讓各位失望了。」最後說話仍不忘禮節。

　　台下的人雖然議論紛紛，可真心失望的還真沒有幾個，大部分人都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是最終的勝利者，自然失落也沒多少。抱怨是會抱怨幾句，但說過也就忘了。

　　念清笑眯眯地望著沈蒼瀾，「太子殿下，你能跟我們一起回宮嗎？你長時間待在江湖上，皇上也很想念你的。」最好能把沈蒼瀾也拉走，這樣事態就不會再改變了。

　　沈蒼瀾靜默片刻，沉吟道，「好。」目光深邃。

　　雲皓笑地很溫和，他從自己的位置走到沈蒼瀾身邊，對念清笑笑，又靠近沈蒼瀾。「真可惜，失敗了呢。」

　　沈蒼瀾歎氣，「我可看不出你有可惜的樣子。」

　　水淼淡淡的望了念清一眼，發現她注意到自己的視線，本想立即移開，可為了顯示出坦然的心態，他對念清笑了笑後才禮貌地轉開視線。

　　念清複雜地望著他，可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沈蒼瀾拍拍她的肩膀，「我們現在就回宮吧。」意味深長的目光，「我也的確想見父皇了。」

　　念清頷首，再次環視一圈會場，然後款款離開。走到蕭銘稀身邊，輕聲道，「我走了，有空的話會到蕭家去拜訪的。」轉首對玄颯甜甜一笑，「一起去吧。」

　　玄颯沉默地邁步。

　　於是，四人一起向皇宮行進。

　　第44章

　　兩人進入混戰局面，隨著黑子白子不斷落下，局面也越來越複雜。幾手以後，兩人各有兩塊棋被對方斷開。念清神情嚴肅凝重，腦中計算著各種複雜的變化。沈墨翎的棋術並不弱，稍有不慎便會滿盤皆輸。

　　念清的每一手都下得毫無破綻，且棋法精妙。先誤算的一方似乎是沈墨翎，整局棋的情況越來越多地進入念清的節奏。最終，沈墨翎輸棋。

　　念清緊皺的眉頭終於鬆開，笑眯眯地看著棋盤，還點了點頭，似乎對自己的下法很滿意。不錯不錯，過程中沒有任何失誤。白子本來還居於劣勢，她反敗為勝了呢。

　　「呵呵，朕很久沒下這麼暢快的棋了。」沈墨翎的神色似乎很開心。「即使是蒼瀾，他每次和朕下棋也是小心翼翼的，偶爾贏一次也不敢贏得太過分。念清，看來你之前的自信還是有點根據的。不錯，很不錯！」

　　「皇上過獎了。」

　　「跟你下了這盤棋，朕心情很好，所以，之前的事情也不追究了。」沈墨翎展開話題，笑意盎然地觀望念清。「你利用了朕對你的邀請，不過，利用的方式倒還真是值得誇獎。」

　　念清心神一凝，斂目垂首。

　　「呵呵，朕不過是收到你的信件，這才邀請你來作客，沒想到，被你設計成這樣子。蒼瀾可被你著著實實地擺了一道啊。」

　　「念清知罪。」

　　「朕可沒治你的罪，你知什麼罪？」沈墨翎看著她恭敬的模樣，慢吞吞地問，「話說回來，你真的無意嫁到宮裡來？」

　　念清搖頭，「承蒙陛下錯愛，念清配不上太子。」

　　「這話說得可就虛偽了，想拒絕你大可用別的說辭，這種話朕聽膩了。朕也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也就問問而已。」沈墨翎譏嘲，「你心裡真會覺得自己配不上蒼瀾？」

　　「是。」出乎意料，念清點頭，目光堅定。「蒼瀾太子心懷天下，有著梟雄之志，他有的全是大愛。可念清不同，念清只是百姓，念清心裡沒有那麼多的大愛，念清只要能守著自己的那份幸福就滿足了。念清沒有太子想得那麼好，也沒有太子那麼偉大。」

　　沈墨翎沉默，目光如炬地盯住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點頭。「朕知道了，朕相信你。」

　　「謝皇上。」

　　「門外的那個男人才是你心中所愛吧？」沈墨翎突如其來地冒出這句。

　　念清點頭，「是。」回答得沒有半絲猶豫。

　　「也罷，強扭的瓜不甜。」沈墨翎低低歎息，難掩失望之色。屋子裡又沉默許久，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棋盤，仿佛在回憶的神情，聲音很輕，自言自語。「朕知道蒼瀾的目的，武林中的戰力並不小，若能成功吸收也算是件好事。可是，朕當初還是很猶豫，她為了逃避一切才退隱到江湖之中，若蒼瀾的計劃成功了，不就意味著再逼她陷入煩惱之中嗎？」

　　念清一愣，可是很快反應出來這位九五至尊口中的「她」是誰。

　　「你娘，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沈墨翎終究還是開口問了。

　　「她一直過得很好，也很快樂。」

　　「是嗎？」歎息中透出淡淡的惆悵，彌漫在頭頂上方。他自嘲地笑了笑，「看來她當初的選擇果然沒錯啊。」

　　念清默然不語，不知該說什麼。

　　「朕的身體越來越差，說不準哪天就去了。一直想在活著的時候再見她一面，但依她的個性，這也只是朕的奢望。別說活著，恐怕朕死後她也不會來拜祭的。」說罷，沈墨翎又轉頭詢問，想得到確定答案。「念清，以你對你娘的瞭解，你覺得呢？」

　　「皇上說得沒錯，娘不會來的。她當年既然發誓不踏入孜祁半步，那麼今生今世她是絕對不會再來了。」雖然很殘忍，可念清還是給出答案。

　　沈墨翎又是一歎，「果然。」

　　兩人靜靜地待在屋子裡，沈墨翎漸漸平復下心緒，他微微一笑，透出長輩的慈祥。「念清，今天能夠見到，朕還是很開心的。你放心，蒼瀾絕不會再向武林出手。其他若沒什麼事的話就離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

　　「是。」念清退出的同時還不忘把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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