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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〇


  腳步一滯,火焱站定在原地望入念清的眼。「你是不是以為我覺得他礙眼,覺得他擋了自己的野心才讓你阻止的?念清,我告訴你,水淼是我最疼愛的弟弟,如果他想當宮主,我一句話也不會多說。可是,現在他練的是九重劍訣,你也應該知道這鬼東西損耗的是什麼,我不想他把好不容易救回來的命又給丟了!我希望他好好地活下去,你知不知道!」

  念清盯住他看了好半晌,從小到大,也只有水淼的事才可以如此牽動他的情緒。她點頭,輕輕一點,「我會盡力的。」

  「謝謝。」幾不可聞的聲音,道謝的時候兩人已經到達水淼居住的屋子。火焱正欲上前敲門,突然又停下腳步,「也許已經遲了,可是,我一直欠你一聲『對不起』。」

  念清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她的目光直直望去,可火焱已背對她,走到門前站定。他剛抬手,還不等碰到門,屋裡就傳來水淼的聲音,「是哥嗎?」

  「嗯。」火焱應聲,「我還帶了客人來。」

  門「吱」的一聲打開,水淼正站在書桌旁,他面前還站有一老人,兩人仿佛正在爭執什麼。水淼一臉淡漠,可那老者的面頰卻有些氣紅了。

  念清仔細一看,驚覺原來此人就是九重宮的大長老,生查子,一年前曾經見過。

  水淼的目光突然向外掃去,見到念清時,瞳孔中有莫名的情緒微微顫動,只是一閃而逝,低低逸出聲。「老闆。」

  念清沉默,木然地站在屋外,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緩緩想屋裡走去。

  生查子深深呼吸一口,看看有人來了,也只能作罷。沒好氣地瞪水淼一眼,他憤然離開,以前怎麼沒發覺這小子這麼死腦筋!「我說的事情你再好好想想!」

  「不用想,我已經決定了。」水淼不鹹不淡地回答。

  「你!」生查子語塞,眼珠子都瞪大了,最後一甩袖,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火焱把念清帶到,看見大長老離開後,他和水淼打了聲招呼也退下。

  空蕩蕩的屋子,頓時只剩下兩人。

  念清慢吞吞走到他面前,隨便挑了張椅子坐下。「我想,我還是叫你水淼比較習慣。」見他輕輕嗯一聲後,念清繼續說,「你已經不是夕樓的人,無需叫我老闆。」

  「嗯。」聲音依然很輕。

  念清又將視線投注到他臉上,片刻的對視,她伸手指指自己身邊的位子,「怎麼不坐?」

  隱約猜到她今天的來意,其實在自己的撒謊的時候就猜到會有這一天。水淼知道念清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個很固執的人,他會選擇騙她是希望她可以毫無顧慮的離開,既然自己給不了她幸福,那至少讓那個男人有機會給她幸福。可是,忍住心痛撒下彌天大謊,仍然在心頭存著小小的自私小小的希望。希望念清可以自己發現真相,希望她有一天會來找自己。

  「站著說話就可以了。」水淼面無表情。

  「失去記憶是假的嗎?」沒有兜圈子,念清直接問道。

  「……」沉默。

  「怎麼不說話?」念清一眨不眨。

  「不知道說什麼。」水淼垂眸,那雙如夜色的眸子掩蓋在長長的睫毛之下。「何況,我說的你未必會相信。」

  「呵,」念清失笑,又盯著水淼看一會兒,她將腦袋埋入手掌之中,聲音壓抑許多,「玄颯說你沒有忘記我……」

  「原來是他。」水淼低聲道。

  念清瞥他一眼,「水淼,颯颯說你在昏迷的時候都呢喃我的名字,所以,失憶絕對是騙人的。」抬起臉,她向水淼柔柔微笑,好一會兒才開口,「你沒有否認。」

  水淼閉眼,仍然不說話。

  「你是個大騙子!小時候受傷的時候,明明很疼你卻騙我說不疼;第一次去蕭家的時候你騙我說是火焱;現在,還是在騙人。」念清無限懷念地悠悠一歎,「其實我也沒有資格說你,我也欺騙過。騙了自己一年,拼命騙自己說愛的人是你!騙別人也騙自己,我總是以為,那樣可以彌補些什麼。」

  水淼的身子重重一震,嘴角的笑更像是哭,苦澀氾濫。「那時候,你果然在說謊。」那一夜,在篝火旁,聽到這個自己深愛的女人清晰的聲音。

  我喜歡的人已經死了。

  那時候就知道她是在自欺欺人,可是,心底還是忍不住隱隱雀躍。

  今天聽她親口承認,那一絲微弱的希冀也消失殆盡。

  「水淼,你知道還可以活多久嗎?這一次,不要騙我,說實話。」

  「你是因為這個才來九重宮找我的?」水淼睜開眼,雙眸遽亮,像暮色般彌漫在念清白皙的面頰上。「你以為我活不久了?」

  「因為你是水淼我才來的,因為你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知交,真要說理由,這個才是。」念清苦笑,「或者,如果我愛的人不是你,我就連擔心的資格也同時失去了嗎?因為我選擇的是玄颯,就一定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水淼輕笑兩聲,「無論有理沒理,你每次都能說服我,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接二連三地歎氣,他的眉目中添上憂鬱惆悵,即使如此,依然搖頭苦笑。「玄颯那種笨蛋,我真是生平僅見。如果我是他,一定不會告訴你,誠實到那種程度也算得上是天賦了。」

  或許就因為玄颯是那樣的人,自己才輸得如此徹底。他一直都懷有私心,他猶豫過很長一段時間,究竟要不要把玄颯救活自己的事情告訴念清。當他把九重劍訣越練越深的時候,終於發覺到,自己連什麼時候死都說不準,他已經沒資格也沒時間繼續陪伴在那個糾著他心的女人身邊了。所以,他化名義椎,他想再多陪陪她。所以,他最終把事情都說清楚,希望她能幸福。

  「聽說,你想爭九重宮主之位?」念清換了問題。「你想做孜祁的國師嗎?」

  「國師我是沒興趣,但我既然修煉了九重劍訣,于情於理,總覺得自己該坐上宮主之位。」水淼笑了笑,「念清,你不用太掛念,雖然失憶的事情我是騙了你,但我的狀況跟你想像中有點不一樣。自從修煉九重劍訣,我對各種各樣的感情都越來越淡漠,很多事情都能放下了。所以,你無須愧疚難受。」

  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我已經沒有以前那麼愛你了,而且,這段感情還會越來越淡。念清靜靜地望著他,凝視半晌,她點頭,「我知道了。」

  「吱」的一聲,門又打開,玄颯的步履無聲無息,沉默地站在門前。「念清。」

  兩人同時向門口望去。

  「晚膳已經端到你房裡了,不快點去吃的話,會冷的。」語氣平靜無波,眼眸晦暗深沉。

  念清眨了眨眼,然後笑了。她起身,「我這就回屋。」回頭盯住水淼,「九重劍訣你儘量少用,關心你的人不單單是我一個。」

  水淼頷首。

  「那麼,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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