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吟 | 上頁 下頁
四六


  展念清一怔,意欲起身。卻不料,蕭銘稀一把按住她肩膀,示意別激動,少安毋躁,唇形無聲地表示:靜觀其變。

  展念清咬唇,慢慢忍了下來。

  「那麼,在場的諸位都覺得水淼應該償命了?」生查子意味深長地問道。

  柳長明的呼吸略有急促,神情不善,哼一聲沒有說話。

  司徒傲世的手指輕輕叩擊著椅子的扶手,淡淡道:「長明兄老年喪子,以至於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夫覺得貴宮的確該給個交代。」說話間,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瞟向蕭銘稀,恐怕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

  蕭銘稀儒雅一笑,左手還按在展念清手背上,防止她又激動,謙虛地道:「在各位面前,銘稀只是後輩,實在不敢插嘴。」她的眼角掃到展念清焦急的神色,又添上一句,「不過,銘稀以為,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

  聽到此話,柳長明眼睛瞪向蕭銘稀。

  在劍拔弩張的屋子裡,突然傳出一聲輕笑,眾人向發聲處望去,只見雲皓單手托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瞥向蕭銘稀,道:「二少,你這句話是為了幫兇手,還是為了幫坐在你身旁的那位美人?」他的話與他的神情一樣逍遙而又略帶調侃。

  蕭銘稀笑而不答。

  水淼的目光頓時深邃起來。

  「我的意見不說也罷。」雲皓將視線轉向生查子,輕啟薄唇,「反正,大長老心中應該早有了決定。」

  生查子默然不語,目光在屋子四周兜了個圈,最後停留在水淼身上,有些無奈道:「唉,你還是在此自行了斷吧,我會保你全屍,讓你哥哥好好安葬。」

  水淼目光一黯,沒有答話。

  火焱呼吸一窒,可也不好插嘴,手心早已掐出血來。

  展念清忍耐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和水淼的目光絞在半空中。她一把掙脫蕭銘稀的鉗制,豁然起身。可是,還不等展念清開口說話,卻有人搶先,道:「我不同意這個決定。」措辭清晰,語調不帶有任何起伏。隨聲音進入的正是玄颯。他慢吞吞地走進屋子,目光掃視一圈,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同意。」

  從頭到尾都保持冷靜的生查子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望著玄颯。他在昨天就已知道玄颯回到九重宮了,可二十多年的相處,生查子知道玄颯個性冷漠,更不會惹是生非。而且,火焱曾跟自己打過招呼,這件事由他來處理,玄颯來九重宮只是陪著他的朋友,逗留時間保證不超過兩日,還望長老會不要插手。

  火焱做事向來精明,且足智多謀。對他的話,生查子自然信任萬分。

  雖然長老會早就下達命令,誰有能力殺了玄颯,誰便是下任宮主。可這基本上是推託之詞,更多的只是為了安撫躁亂的宮中教徒。畢竟,內部的人都知道,如今武林之中可以勝過玄颯的人寥寥無幾,至少九重宮中一個也沒有。

  對於玄颯,九重宮沒有旁人想像中那樣深痛惡絕,他們只是對這位前任宮主失望罷了。真要除去他也並非不可能,只要長老會的五人一起出動,定能拿下玄颯。可是,玄颯是否活著,對九重宮並沒什麼影響,所以生查子他們也就沒下格殺令。

  再一次見面,心情並非不複雜。生查子眼中精光畢射,總覺得玄颯比之以前有所改變。

  玄颯只是靜靜地站立,屋內眾人便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個個運功較勁,柳長明的臉色甚至忍不住微微一變。

  氣氛緊張萬分。

  在眾人不曾察覺的時候,火焱偷偷松了一口氣。他等了這麼久,這位前宮主終於出場了。火焱稍稍正色,向前跨出一步,道:「各位,請容在下說幾句!」

  所有的目光齊齊射向火焱。

  「身為屬下,我不得不說上幾句,既為了我那蒙冤受罪的孿生弟弟,同時也為了九重宮的名譽。」頓了頓,火焱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射向柳長明和司徒傲世,「這位玄颯便是我九重宮的宮主,各位前輩,冤有頭債有主,水淼會刺殺柳公子,完全是受宮主支使。當然,在下並非是想為弟弟脫罪,只是九重宮已經罷免了玄颯的宮主之位,也算是給各位一個交代了。」

  展念清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手指顫抖地指向火焱,道:「火焱,你……」

  蕭銘稀的神色很是平淡,也沒有插嘴的打算,嘴角的那抹笑意高深莫測。

  雲皓倒是笑得很溫和,善解人意道:「火護法的意思是,讓你們這位前宮主來代替兇手謝罪嗎?」頓了頓,雲皓笑得越發漫不經心,「或者,讓這位前宮主來以命償命?」

  火焱面不改色,眼前這四人並不好蒙,他也沒想過能簡單蒙混過關。但是,這種情況下,賭一賭還是必要的。火焱能感覺到大長老生查子淩厲的視線,心中苦笑,長老想必也是不贊同自己的發言。即使柳長明滿眼憤怒地望向玄颯,可眼中還是有些懷疑。

  「宮主在想什麼,屬下不敢枉測,但是,不單是柳盛冕公子,」火焱瞥了蕭銘稀一眼,最終將目光停在司徒傲世身上,「連司徒嶺公子當初的死也和宮主有關。」火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色語氣相當隱諱。

  展念清望著火焱的目光仿佛在看陌生人一樣,怔怔地。她張開嘴,卻發現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淚水就這麼直直淌下。

  火焱,他是這樣的人嗎?十年來相處的人是這樣一個小人嗎?

  蕭銘稀側過臉看著她面無表情地靜靜哭泣,垂眼低低一歎,伸手遞給她一塊手絹,道:「別讓旁人看見。」

  展念清並沒有接過手絹,而是將蕭銘稀遞來的那只手緊緊握住,手指緊緊扣住,仿佛救命稻草一般。蕭銘稀白皙的手背上紅痕顯現,可她並未掙脫,神色不變。

  生查子心緒複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歎氣,終究什麼也沒說。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