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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水淼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即使經歷過再多的事,即使過去很久很久,也磨不去自己的那一份驕傲。他可以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你,他甚至可以把自己的真心,用雙手捧到你面前,可是,只有那份驕傲,只有那份尊嚴,他必須留給自己。

  展念清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小時候的水淼,能把他最愛吃的任何東西都留給她,他卻一點兒也不吃,有時她問上一句「你不吃嗎」的時候,水淼也可以嘴硬地辯解,「這些東西我才不喜歡吃」或者說「我早就吃膩了」諸如此類的話語。

  他和火焱練武的時候,有一次輸得手臂都脫了臼,卻蒼白著一張臉,冷冷道:「一點都不痛,火焱,你也不過就這麼點兒本事。」然後,他可以徹日徹夜地練習,直到整個人練到虛脫,昏倒在練武場上……一直練一直練,直到自己成為最強的那個。現在的水淼,在紫鳳穀裡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在展念清的記憶裡,火焱曾跟她笑言:「我一直以為自己是最瞭解那傢伙的人,可是,或許我太過自作聰明了……念清,現在要我說水淼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那麼,我也只能說,他應該是我見過最矛盾的一個人。」

  矛盾?

  是的,水淼是矛盾的。

  他好像什麼事都可以堅強地扛下來,其實,內心裡,他是個很脆弱的人。他是一個看上去很冷漠的人,卻比任何人都害怕寂寞。他看上去大大咧咧,好似什麼也不在乎,其實,水淼是個很纖細的人,纖細而敏感。他明明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什麼也不會說出來。對他而言,越是重要的人,有關那人的事他反而愈加沉默。

  因為在乎,所以謹慎。因為謹慎,所以沉默。

  水淼做的永遠都比他說的要多得多。

  水淼一直以為他做的很多事,展念清不知道。然而,真正不知道的,卻是他自己。

  展念清知道,展念清清楚,展念清也瞭解。可是,正是如此,展念清才不想欺騙他,不愛就是不愛,虛假的愛情對水淼來說是一種褻瀆。

  那樣真摯的感情值得更誠摯的對待,展念清也一直小心翼翼,她一直以為自己會有很多的時間,她一直想等自己真正愛上水淼的時候再接受他……可是,有時候愛情的來臨,比你想像中更艱難,也比你想像中更容易。

  在蕭奇的安排下,眾人又一起去了河邊釣魚。

  清澈的河面,在金色的陽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粼粼波光,柔順而細膩。

  按蕭奇的意思,眾人一起在這裡靜下心來釣些魚,到時候坐累了還能彼此聊聊天。

  其實,釣魚真是挺不錯的休閒選擇,可惜,偏偏多了展念清這個從來沒有成功釣過一條魚的垂釣者,大魚釣不著,小魚也釣不著。而且,多了展念清的存在,完全加大了其他人釣魚的難度。這個女人耐心告罄的時候,就會拿著漁竿在河裡胡搗亂攪。照她心裡的意思來講,哼哼,她一條都沒有釣到,憑什麼讓其他人釣到?

  展念清這樣自私自利、無法無天、任性妄為的行為,自然會引來別人的不贊同,甚至得到蕭落英的怒目相向:「喂,你這是什麼意思?」

  哦?姑娘我釣不著魚正煩著呢!居然還挑這時候送上門來?不過,美人就是美人,生氣的時候好看,瞪著眼睛的時候也漂亮。

  展念清微微咧了咧嘴角,態度看上去好不誠懇:「蕭大小姐誤解了,我覺得我繼續留在這裡,你們會比較難釣魚。古人都說了,沉魚落雁之姿,我想,我在的話魚兒都浮不上來了。所以,想用漁竿把它們都攪起來後再離開。」

  鬼話連篇!

  水淼輕輕合上眼,幾不可見地笑了笑,稍縱即逝。

  蕭奇定力較好,穩如泰山。而司徒嶺聽到這樣的解釋後明顯抽了一下嘴角,同情地望了蕭落英一眼。

  展念清說完之後,果真乾脆地放下漁竿,轉身走進身後的林子,回頭道:「那麼,我先失陪,去林子裡逛會兒。」

  「死魚!爛魚!切!那河裡的魚不是雌的就是太監魚,竟然不讓我釣到?!」往林子裡走了一段路,約莫他們應該看不到自己了,展念清立刻咒駡連天,在某一棵樹上狠狠地踹了幾腳。

  「連蕭落英那種千金大小姐都能釣到一條,聰明如我竟然什麼都釣不到?這還有沒有天理?」

  「你腳下可得注意點,這種參天古木可是很有價值的。它不像你這麼強壯,再被你這種粗魯的女人踢個幾腳,估計就完了。」

  展念清動作一僵,緩緩轉過頭,水淼那張譏嘲的笑臉立刻映入眼簾。

  展念清鼓了鼓嘴,站直身體,道:「你來幹什麼?」

  水淼回答得理所當然:「來看你遷怒的樣子啊。」

  展念清將雙眼眯成細長狀,不悅地盯著他,張了張嘴,卻又閉上。她的腦中不自覺地想起,昨天晚上的談話以及他今天上午的坦白,欲言又止。

  氣氛瞬間有些尷尬。

  水淼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不以為意,道:「抱歉,我選擇今天在眾人面前說出來。」水淼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深深凝視著展念清,爾後繼續道,「因為,昨天晚上,我實在沒有勇氣在你面前坦白。」

  措手不及的一番話!水淼居然說這種話?展念清不可置信地回視他,靜靜地望著他,許久,輕輕歎氣,道:「其實,你想什麼時候說就什麼時候說,不必跟我解釋。」

  「……我想跟你解釋,我覺得有這個必要。」水淼態度很堅決也很肯定地說。

  在這種事情上,有什麼可以堅持的呢?展念清移開視線,不想看水淼現在的表情。水淼骨子裡是個很固執的人,很多事情他不想解釋也不屑解釋,他做他想做的事,從來不在乎旁人會怎麼想。這是他的任性,也是他的性格。

  尤其,像昨天晚上那件事,以水淼的性格應該連提都不會去提。展念清的眉頭微微一皺,這樣一點兒都不像他了。面對這樣的他,展念清發覺自己什麼都不想說了。這樣的他,總會帶給自己異樣的陌生感。

  或者說,水淼已經成長了,只剩下自己還留在原地嗎?

  「從那天在客棧裡跟你重逢的時候,我就開始想,想了很多。」水淼的聲音將展念清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念清,你那天的行為真的是想讓我死心嗎?」

  展念清的嬌軀一顫,雙手不自覺地握緊成拳,道:「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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