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二一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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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宮中謠言紛紛,大家都在暗中傳言,父皇對於如今的四皇子很是不滿,雖然他是名正言順的嫡子。 如果妙妃這一胎是兒子的話,很有可能會被冊立為太子。 我無法分辨這謠言的真假,但是我知道父皇確實是對齊瀧很不滿,尤其是在他六歲的時候,偷偷一個人跑到偏僻的園子裡面蕩秋千,結果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小宮女打了一頓,之後連接病了幾個月。 被一個小宮女打了一頓?! 雖然這個傳說之中的宮女翻遍了整個宮廷都沒有找到,但是這件事讓自詡威武無敵的父皇極為震怒,不是因為那個小小的宮女,而是因為自己不爭氣的兒子。 我依然記得前去看他的時候,他從病床上伸出手來,緊緊地拽住我的衣袖,一邊哭,一邊說道:「為什麼?她為什麼要搶我的球?我只是想要和她一起玩而已……」 其實父皇他不知道,真正讓齊瀧躺在病榻上幾個月的不是那一頓毆打,而是父皇他自己的喝罵和怒火。 …… 這樣的謠言傳得甚囂塵上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接下來註定會發生的一切。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 這樣的定理那個時候的我沒有力量去阻止,也沒有力量去挽回。 入了這個深宮,每一條宮規都在昭示著,宮中的女子從此再也與外界毫無關係。所有人都會言之鑿鑿地說道,一旦入了宮,就是皇家的人,再也與前朝的紛爭無關。但是事實上,每一個後宮女子的起伏沉落都是由前朝那根看不見的線在隱隱牽扯著。那裡所發生的一切,對於她們命運的擺佈力度甚至超過帝王的寵愛。 她懷孕之初,蜀國的戰事進行得正酣,她的父兄都在戰場上,而這一次領軍出征的主將就是王奢,皇后的親弟弟。 在她懷孕五個月的時候,傳來的是她父兄被俘之後叛國投敵的消息,紛紛擾擾的將這個宮廷攪得不得安寧,雖然父皇下了嚴令不得將此事傳入她的耳中,但是消息還是意料之中地進入了她的耳朵。 接下來自然就是順理成章的流產和失寵。 我冷眼看著她的起伏沉落,就像是一個匆匆經過她身邊的過客,就像是路過她身邊的一道風,一陣雨,無論我的內心是灼熱還是冷寂,是關懷還是輕漠,都無法在她的心底裡留下絲毫的痕跡。 雖然我們的距離不過是幾道宮牆,但是這幾道宮牆就是萬里之遙,我和她只能夠隔著這樣的距離相望,我只能夠站在她的生命之外。 我曾經以為,我和她之間的所有瓜葛,不過是那春日陽光下的匆匆一面,那柳樹枝子下的一方錦帕,卻沒有料到這次簡單而又不簡單的流產,會是一個將我和她連接在一起的機緣。 那一天,我正依靠在欄杆上百無聊賴,父皇身邊的近侍前來將我傳喚了過去。 我第一次光明正大地站到了她的面前。這是在正式的場合我們兩個的第一次見面。 依照著宮廷的禮節,我拜見了父皇和她。 那時候她正躺在父皇的懷中,病弱之中更有一種楚楚動人的情致,只是臉色蒼白像是毫無生氣的布偶。 前不久,她的父兄已經被證實並非叛國投敵,而是中伏戰死了。幾分愧疚之下,父皇心中對她自然更加愛憐。 父皇沒有看我,而是轉而向著她,輕聲說道:「你看如何?雖然沒有了這個孩子,可是皓兒也是我的兒子,他年幼喪母,如今由你……」 我有點驚異于父皇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能夠記得我的名字了,但是他語氣之中另一種含意更加讓我心驚。 我忍不住抬起頭看向床榻上,正好與她的眼神相對。 她抬起頭來,平淡無奇地掃過我的容貌,寂落的眼神在看清楚我的眼眸的那一瞬間浮現出一絲驚異,隨即她低下頭去。 她是認出我來了嗎? 雖然在她入宮之後的這些日子裡,我清楚地知道她的幾乎所有,就算是不用格外的打聽,如日中天的妙妃的一舉一動也是碎嘴的奴才們口中最熱衷的談資。而對於我,一個沒落平庸的皇子,一個宮裡早已經習慣於無視的人想必是不會讓她關注太久的。 她還記得上一次的見面嗎? 我心中湧起一陣緊張,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在不受控制地加快。 她會答應嗎? 然後我聽到她虛弱的聲音從上面傳來,「皇上,臣妾的身體……只怕短時間之內難以痊癒,無法承擔撫養皇子的重任,而且……」 之後的話語我沒有聽清楚,但是拒絕的意思已經明白地表露出來。 心中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悲哀,她的拒絕似乎是理所當然,我與她原本就從無交集。而且,這樣對我來說也好,可是心中的落寞還是難以開解。 之後我離開了她居住的雅鳴宮。但這件事情的餘韻卻還遠遠沒有結束。 就在第二天,我前去學堂的時候,眾人看我的眼神讓我立刻明白,這件無聊到極點的事情已經像宮中所有的事情一樣,沿著宮人的舌頭,傳遍了每一個人的耳朵。 下了學,五皇子當先跑到了我的面前,帶著得意揚揚的表情,用他一貫讓我厭惡到極點的語調說道:「你這個胡人生的小雜種,肯定沒有人要你的,還想要有母妃,先看看自己的……」 他後面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也許是因為那一天的天氣太熱太悶,也許是因為那一天的蟬叫得太響太煩,也許是因為長久的壓抑爆發了出來,也許是因為那些話語觸到了我的某根底線,反正那一天,我一改往昔充耳不聞、冷淡漠視的姿態。 然後,他毫無防備的肥胖的身體被我狠狠地一腳踢飛了出去。 宮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笨重的身體飛過花園門口的小道,重重地摔在一處樹叢裡,然後殺豬一樣哭得驚天動地。 確實是驚天動地了。 之後,他的母妃,如今很是得寵的麗妃帶著一群人找上門來。就在我剛剛回到采薇宮的時候,速度之快讓我簡直難以形容。 在采薇宮的門口處,一群奴才撲了上來,我正在猶豫著是就這麼忍下去,挨一頓打就算了,還是施展真功夫,教訓一下這些狗仗人勢的奴才們呢? 「住手!」一聲清亮的輕呼打斷了這些人的動作,隨即,一個身影從東邊的花叢之後走了出來。 竟然是她? 我驚異地看著依然病弱不堪的她在侍女的扶持之下,向著這邊走來。 她看了麗妃一眼,輕聲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好大的火氣啊。」 「妹妹不好好在屋子裡養著,跑到這裡幹什麼?」她前一段時間太過於得寵,麗妃自然心裡頭冒酸氣,此時見到了免不了要損上幾句出出氣。 「不過是得了空閒,想要出來散散心而已,就聽到了這邊好大的聲響。」她平淡地說道。 麗妃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尖聲道:「本宮奉勸妹妹一句,不關自己的閒事少管為妙。何況……」她輕蔑地掃了我一眼,說道,「這又不是你的兒子。」 「妹妹也要奉勸姐姐一句,大齊的祖宗規矩裡面,可從來沒有宮妃處置皇子的說法。而且,奴才欺壓到主子的頭上,尤其是皇室帝裔的身上……」她意有所指地看了那幾個圍住我的奴才一眼,含著一抹淺淡的笑意道,「說起來,昨天皇上還和妹妹我誇讚起皇長子聰明好學呢。」 麗妃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再怎麼不受重視,我也是名正言順的皇子,皇子是比起任何宮妃來更加尊貴的。 她思量計較了片刻,終於恨恨地冷哼了一聲,帶著人走了。 不過她之後又去向著父皇哭訴了很久,終於讓父皇下令,由太傅狠狠地責罰了我這個不識禮教、不懂得愛護兄弟的逆子一頓。 麗妃走後,采薇宮的門前依然是我和她相對而立。 她看著我臉上的灰塵,忽然淡淡一笑,然後從懷裡摸出一方絹帕來,「你怎麼還是這麼不小心?」說著將絹帕按在了我的額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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