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
一〇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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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她也是嫌棄我的眼睛呢。」齊皓的聲音帶著一絲的顫抖。 蘇謐有點兒驚奇了,她與齊皓的交集不過三兩次,但是已經知道他是個極其敏銳精明的人,竟然會想不通這樣簡單的道理? 「她剛入宮的時候只有十六歲,那時候我十一歲了。」齊皓長歎一聲,他腦海之中忽然就回憶起來那一次單純的會面。 蘇謐品味著齊皓話語之中的意思,她可以聽得出,齊皓對著妙儀太妃是有感情的,雖然她說不清楚這種感情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性質,但是必定是真摯而深厚的。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吧,竟然讓這樣理智的人看不清楚這樣簡單的事實。 齊瀧淡淡地回憶起自己的過往…… 後來雖然妙儀拒絕了收養他,可是對他卻一直很照顧。就好像是自己的母親或者姐姐一樣,後來自己滿十六歲了,雖然那個對他一直蔑視鄙薄的父皇連皇子平常的開府封王都不屑於為自己操辦,可還是按照宮裡頭的規矩,讓自己出宮入朝堂歷練。那時候,他入了兵部,一個偶然的機會,讓他知道了當年她父兄死亡的真相。在猶豫了一陣子之後,他還是告訴了她。之後,就是她竭盡心力的設計和複寵,並且費盡心機地討好奉承自己的仇人。可惜啊,籌謀了長久的計劃,什麼都沒有開始,自己那個風流無度的父皇就死了…… 蘇謐聽得出,齊皓對自己的父皇沒有絲毫的敬意。 齊瀧語氣平淡地敘述著自己和妙儀太妃之間的交集,像是在講述著一件不相干的陳年舊事。這些事情多半都是宮中人盡皆知的事實,稍微調查一下就會知道,而隱藏在之後的真相依照蘇謐的聰明也不難猜出,齊皓索性也就不再隱瞞。 他搖了搖頭,「當年我根本不應該把那件事情告訴她。」 「為什麼不?!她為了自己的家人報仇有什麼不對呢?如果生活在虛偽的假想之中那才是真正的不幸。」蘇謐說道。 「什麼是真實,什麼是假像?」齊皓反駁道,「她能夠幸福地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哪怕是她的家人,如果是真正愛她的話,是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和妹妹為了給他們報仇而日夜生活在仇恨之中的。」 蘇謐的臉色一變。 齊皓這才注意到蘇謐的神情,話語頓時滯住了。 兩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蘇謐開口問道:「這一次算是我的謠言害死了她,你不怨我嗎?」 「她是自己選擇死亡的。」齊皓長歎了一聲,「如果當時她選擇趁機出宮,我還是可以幫到她的。」 蘇謐點了點頭,她既然已經知道齊皓不是那種外表上看起來的安閒富貴的王爺,自然也就明白他手中必然有屬於自己的勢力。 一旦王家將妙儀太妃安排出宮,依照齊皓的勢力,應該能夠將她秘密救出,從此脫離這個宮廷。可是,真的脫離了這個宮廷,她能夠去哪裡?她忽然想起妙儀對她說過的話,「……我在這個宮裡住了不過十幾年的時間,卻是一生的日子都耗盡了……」 妙儀太妃是真的希望尋死了,蘇謐一陣黯然。 她想起妙儀說起這句話的時候那淒然絕望的表情,想起她完全不符合年齡的蒼老憔悴的容貌……白髮紅顏,在這個深宮裡那短短的十幾年的後宮生活,卻耗盡她一生的時光,埋葬她一生的幸福。她的家人也都已經故去,這個世間還有誰會記得她,緬懷她?只餘下眼前這被焚燒得漆黑的宮室,成為兩人最後的憑弔。 在這個空無一人的宮室裡,兩人並排坐在那處被燒得面目全非的橫欄上,清冷的月色之下,一陣風吹過,隱隱有被風力摧折掉落的花瓣的聲音。夜雲濃重,天上的星子被遮掩了大半,倒是那一鉤明月依然纖細雅致,春寒露清,隱約有纏綿婉轉的豔歌瑤琴從碧波池的那一邊傳來。 蘇謐轉過頭去,看著自己身側的人,他正低著頭,看不清楚臉上的神色,只看見沉浸在陰影之中的輪廓有著一種寧和的悲切。 蘇謐忽然感到一陣奇妙,兩人統共只有過兩次談話。 上一次還是針鋒相對,謀劃算計著彼此的得失,這一次就變成了溫婉和煦,在同一個地方緬懷著同一個人。 「今天你怎麼會來這裡,那邊的夜宴不是正進行著嗎?」沉默了片刻,齊皓問道。 「有幾分心煩,不想看著那些臉色了。」蘇謐隨意地說道,不知不覺地就把心裡的話說了出來。 「是有麻煩了吧?」齊皓輕笑了一聲,聲音已經恢復了日常的清朗明快,「如果不是被搶了風頭,盛寵的蓮婕妤是不會退避三舍的吧?」 「一個賣弄的小丫頭而已,不足為患。」蘇謐冷笑了一聲。 「不要太大意。」齊皓語氣像是歎息一樣地說道,「這個宮廷裡面,你永遠無法想像它有多深,有多暗。」 蘇謐忽然想到,眼前的男子在這裡生活了近二十年,雖然他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但是作為一個旁觀者,對這個宮廷的黑暗和爭鬥也許看得比別人都深。 她沒有說話,她現在不想去思考這些爭寵設計的肮髒齷齪的事情,只覺得就是想一想,也是辜負了眼前優雅的月色。她抬起頭來,看著上方的一輪明月晶瑩光輝、清冷潔白。 「皇上的生母不是太后的秘密想必你也知道了吧?」齊皓忽然問道。 蘇謐怔了怔,點點頭,問道:「他的生母,是當年梁國的那位沈綠衣吧。」 「是的,妙儀沒有告訴你嗎?」 「她還沒有來得及講述完,就被打斷了,不過我猜得出。」 「沈綠衣也不知道應該算是幸運,還是可憐。」齊皓緩緩說道,「她確實沒有像世人所知的那樣死亡,其實她只是重傷而已,後來被大齊的宮廷御醫救治了過來。」 「她當然是可憐的,被迫侍奉自己毀家滅國的仇人。」蘇謐嘲諷地笑了。 「她失去記憶了,」齊皓打斷了她的話說道,「她的頭部受了重傷,被救醒了之後,情智大損,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所以先帝就將她帶了回來,安置在渡月宮之中,欺騙她說,她只是普通選秀而入宮的秀女,家裡的人都已經死光了,就連名冊,家世,都編制得一清二楚。」 蘇謐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樣的遭遇,她也無法判斷那個女子是幸運抑或是可憐,也許這樣的詞藻根本不能直接地概括她離奇的起伏。 「其實,那個時候,沈綠衣就已經死了,只餘下一個普通的齊國宮妃,接受著齊武帝的寵倖。」蘇謐說道。 齊皓的薄唇揚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只是這樣癡傻病弱的女子無論有多麼的美貌,在這個宮裡頭是註定長久不了的,先帝在她身上的熱度也不過只有不到一年的工夫,等她生下孩子的時候,先帝早就已經有了別的如花美眷,新寵佳麗了。」 「然後呢?」蘇謐帶著幾分不忍地問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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