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九重鳳闕 | 上頁 下頁
八七


  「只希望皇后娘娘莫要太過於辛苦,如今竟然連白頭發都長出來了。」蘇謐沖著皇后的頭上斜睨了一眼,溫婉笑道。

  皇后的手禁不住向頭上伸去,半途上卻又覺得不妥,轉而捋了捋頭髮,臉上的惱火轉瞬即逝,隨即姿態恢復嫻雅平靜,「妹妹真是會開玩笑啊,都說佛家講究平和靜心,與世無爭。妹妹這一趟從佛門聖地回來,怎麼反而變得伶牙俐齒起來了?這寒山寺的佛堂當真是與眾不同啊,還是妹妹自己領會的不夠呢?」

  「娘娘客氣了。」蘇謐笑道,「枯葉禪師佛法精深,各位禪師也都是得道高僧,這一趟婢妾清修一個月,確實是受益良多。更加深知這世間……」蘇謐說著轉頭看著皇后意味深長地說道,「……輪回無常,報應不爽的道理,不知道皇后娘娘對此可是有體會?」

  皇后雙眸微合,淡然一笑,道:「妹妹果然是進益了。」

  一邊說著,兩人已經到了院子門口,車輦就在眼前,內監宮女迎了上來。

  皇后忽然回頭對蘇謐說道:「這個世間說是輪回無常,須知你我都是世俗凡人,其實卻都是有跡可循的,萬事只要尋找根本,就不難跳出這個無常的條框來。不知道妹妹以為如何?」

  不等蘇謐回答,又笑道,「如今皇上和妹妹小別勝新婚,本宮就暫且不打擾了。妹妹可要細心服侍皇上啊。這些日子也不必來本宮這裡請安了。」

  說罷羅袖輕揮,轉身去了。

  當晚,承恩車載著蘇謐進了乾清宮甘露殿,短暫的離別之後,自然別有一番綺旎繾綣的風光。夜已深,齊瀧已經沉沉地睡去,蘇謐的視線投到半掩的羅帳之上,金線紅羅的鬥帳開合之間,依稀看得見外面燃燒到天明的龍鳳紅燭已經快要燒到盡頭了。下面雕花盤龍銀燭臺上積累了一夜的燭淚,如同珊瑚珠一般嫣紅可愛,層層疊疊,把純銀打制的龍頭遮掩包圍了起來。

  蘇謐的目光從燭臺上收回,她還是回來了,回到這個混亂殘酷的地方,接下來等待著自己的是什麼呢?明明一切都沒有變化,可是心中卻越發的躁動不安起來,周圍原本已經無比熟悉的流光華彩、鑲金嵌玉在短短的一個月的離別之後看上去卻都是那樣的生疏刺眼……

  第二天,蘇謐起床,齊瀧早已經上早朝去了,還沒有等梳洗完畢,齊瀧的恩旨就已經傳了下來,將蘇謐的位份晉為從三品的婕妤。

  宮人將綃金羽簾卷起,露出殿中青銅雕鳳的穿衣鏡,蘇謐站在明晃晃的銅鏡前,將明采華章、迤邐曳地的長裙穿戴整齊,鑲嵌著星星點點碎鑽的金簪插在烏黑的髮髻間,流動著媚惑的光彩,宛如朝霞般閃爍在銅鏡中。蘇謐含笑應對著周圍恭喜諂媚的宮人,嫻雅的姿態和明麗的容貌比頭上鳳釵嘴角銜著的東珠更加的濯然生輝。

  也許,自己的未來就是這樣的吧,永遠地鎖在這個深宮裡面。

  §第四重 暮鼓晨鐘迷途難返 第四章 太后壽宴

  大齊的宮廷還是如同往昔一般的模樣。

  蘇謐的回歸並沒有給日漸忙碌的宮裡帶來什麼波動,唯有幾個得寵的妃子暗中抱怨著自己的寵愛恐怕又要變少了。

  原本按照齊瀧的說法,在秀女大選結束之前,蘇謐這幾天要住進乾清宮去的,可是蘇謐既然身體未愈,皇后特意將采薇宮沒有動彈,另外又尋了一處宮室準備安排秀女。所以如今蘇謐還是安閒地躺在自己的臥室裡。離開不過短短的一個月,宮中已經遍地都是繁花盛放的美景了,滿院子的花香隱隱地飄入屋裡來,花濃柳綠,佳木蔥蘢。

  蘇謐拉了拉身上鵝黃色的細絨毯子,初春的天氣,還是帶著幾分寒冷。她正在遙望著窗子外面的藍天出神,陽光透過窗格子照射進來,暖洋洋地灑在身上。慢慢地困意蔓延上來,眼睛不知不覺地合上了,手中的絹絲手絹也掉落在地上而不自知。

  蒙蒙朧朧之中,卻聽見外面一個帶著憤恨的聲音說道:「真是氣死我了。」

  「小聲一點,一個輕微的聲音傳來,我剛剛看了看,主子在屋裡睡下了,你想把主子吵起來嗎?」是覓青的聲音,她問道,「又怎麼了?有誰得罪你祿公公了?」

  「別提了。」小祿子的聲音也隨之放低了,「我原本還是不知道的,你知道我剛剛去內務府那邊聽見了什麼話嗎?」

  「怎麼了?說什麼了?」覓青問道。

  「那些個下作的人,來世讓他們掉進水裡變王八。竟然議論說咱們主子之所以在山裡住了那麼久,不是因為養病,是因為前些日子在寒山寺那裡與一個叫什麼倪啥啥的侍衛一起掉下來懸崖,還說什麼一起相守共度了一天一夜,什麼患難與共,相擁而眠……之類的下流話都說了出來。我能不氣嗎?立刻沖出去把那幾個嘴賤的奴才給狠狠教訓了一頓……」

  蘇謐本來倚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聽來這些話,恍如一個驚雷在腦海裡炸裂開來,頓時被驚醒過來。

  宮裡頭什麼時候有了這樣的謠言?有了枯葉禪師親自為自己闢謠,應該沒有人再懷疑才對。如果這些話再傳開來,自己的名聲……當時倪廷宣因為傷勢嚴重,一直也留在山中休養,在齊瀧和皇后的車駕回宮之後,又過了十幾天才由倪源派人將他接了回去。自己在山中的那一個月裡面,的確是有這樣的一段時間與他共處的。雖然當時蘇謐辟院而居,足不出戶,壓根兒兩人沒有見過面,但是當時不在深宮,身邊又全是她宮裡頭的人,如果傳出這樣的謠言,簡直是百口莫辯,她甚至根本不能開口辯駁。

  這些話如果傳到齊瀧的耳朵裡,有了枯葉禪師的話在前,齊瀧一時是不會相信,可是聽說得多了呢?想到山上的時候因為皇后幾句話就面生疑色的齊瀧,蘇謐只覺得一陣心寒。

  眾口爍金,積毀銷骨。這些謠言就像是一把軟刀子,雖然看上去不致命,卻最是磨人不過的。她原本以為皇后現在忙於選秀的事宜,無力顧及自己,現在看來。她竟然是趕不及,現在要對自己趕盡殺絕了。蘇謐心中煩亂地翻了個身。

  「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言?」覓青也知道事情的不好,變了臉色。她回頭看了看屋裡,蘇謐似乎還是在睡夢之中,她回頭對小祿子說道,「小聲點吧,這種話可萬萬不要傳到主子的耳朵裡,主子身子原本就不好……」

  兩人越走越遠。

  正午的太陽之下,明晃晃的光線透過樹梢落在漢白玉雕磚的地面上,落在朱紅色華彩的回廊上,落在秋香色的綢緞之上。身上暖洋洋的感覺還是那樣的清晰,可是蘇謐只覺得自己的心裡面一片冰冷,還是來了,與皇后決裂之後,她就明白遲早有這樣的一天,可是沒想到她們動手這樣快,如今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婕妤,內無支援,外無依靠,隨時都有可能被別人一巴掌捏碎摞平,接下來自己應該怎麼辦?

  她正在出神,忽然聽見一陣細微的聲響,是覓青躡手躡腳地捧著一盤東西走了進來。

  見到蘇謐的眼睛是睜開的,她吃了一驚,才放重了步子說道:「主子,您醒了,這樣睡著恐怕會著涼啊,您如今身子還沒有好利索……」

  「我沒有什麼。」蘇謐說道,隨即看著覓青手中那盤花花綠綠的果品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又是哪裡的貢品嗎?」

  「這個……」覓青抬頭看了蘇謐一眼,「主子,您難道不記得了?」

  「什麼事情?」蘇謐條件反射地問道。

  覓青回答道:「明天可是太后她老人家的生辰啊。這是剛剛慈甯宮那裡送過來的賞賜眾妃嬪的壽果呢,奴婢前幾天不是和您說過嗎?」

  太后的生辰?!

  蘇謐這才猛地反應過來,明天就是三月初九了。

  覓青遲疑了片刻問道:「主子,明天晚上慈甯宮裡面還有後宮家宴,剛剛傳過來旨意後宮諸妃都要參加,主子您看這一次是不是告病啊……您身子又不好……」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想起剛剛聽見的謠言,蘇謐冷笑起來,「去,怎麼不去啊,既然是太后她老人家的召見。我身為妃嬪,當然要去盡表孝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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