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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洪總管面色泛白,咬著牙道:「姚初彤,是真是假你去了一看便知!二爺若是想逃走,還需要等到現在?只要你點頭,我便發出信號,讓所有人立刻投降!」

  初彤狐疑地將洪總管看了又看,想道:謝淩輝如今腹背受敵四面楚歌,就算他逃也逃不出去,他挾持了我也沒什麼用。況目,洪總管說的話也有道理,謝淩輝那廝若是想逃跑,還需要等到現在?初彤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說罷眼神朝陶光林望去,陶光林巴不得早點結束戰鬥,便點了點頭,立刻向下傳令,若叛軍投降,不得殘殺,只將兵器繳獲即可。

  洪總管道:「我腰間掛著一枚燃燒彈,你將它擲出便可。」親兵將洪總管腰間之物取出,而後狠狠向地上一擲,只聽「啪」的一聲,尖銳的呼嘯聲拔地而起,一團明亮的火光登時躥上半空。

  又等了一段時間,喊殺聲漸漸停歇。

  初彤扭過頭,只見雲映淮擔心地看著她,低聲道:「杏兒,現在你打算怎麼做?」

  初彤望著遠處起伏的群山道:「現在我自然要去見謝淩輝,我跟大哥說過,要把謝淩輝的腦袋砍下來祭奠他的在天之靈……何況,我和謝淩輝之間的賬,是要好好算清楚了。」

  夜幕深沉,涼風習習。初彤帶著人往山後石洞走去,沿途看到無數屍體,死狀恐怖,只覺這山中越發陰森。

  直走到距山洞還有一射之地,雲映淮一拉初彤衣袖,而後帶了幾個親兵快步走進山洞,片刻後他走了出來,表情複雜道:「杏兒……確是謝淩輝一個人在裡頭,你進去吧……」說罷遞給初彤一把匕首道,「這匕首上淬了毒,見血封喉。」

  初彤笑了笑,將匕首揣入懷中,邁步走進去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山洞並不大,但上上下下燃著百余支蠟燭,照得洞內亮如白晝。謝淩輝坐在一塊巨石旁邊,身穿純白鬥紋錦上添花洋線番靶絲的鶴氅,腰系同色腰帶,腳下一雙小朝靴。在燭光之下更顯得他面如冠玉,氣質高貴若天上皎月一般。

  謝淩輝面前的巨石上擺著一套紫砂祥雲鴛鴦紋的茶具,他仿佛未看見初彤,仿佛也不是剛指揮過千軍萬馬手中沾滿血腥的將軍,此刻他手執茶壺正在以茶道之姿沏茶,表情從容淡定,嘴角掛了淡淡的笑容。

  過了半晌,他抬起頭對初彤笑道:

  「初彤,你來了,坐吧!」語氣自然,仿佛與初彤並非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是多年未見的老友。初彤心道:坐便坐,老子怕你不成?便在謝淩輝對面坐了下來。

  謝淩輝沏上一杯茶放到初彤面前道:「用山中的泉水煮的,上好的鐵觀音。初彤,你還記得嗎?你剛來謝府,第一次給我沏的茶便是鐵觀音。」

  初彤冷笑一聲道:「別跟老子提什麼從前,你當年殺我的時候可沒惦念著從前的那點情分。如今換我來殺你,你卻跟我提起從前了,真是個笑話。」

  謝淩輝一愣,而後苦笑一聲,將自己面前的茶杯端起,喝了一口道:「還是茶好啊,這些年鮮少喝茶,反倒是酒喝多了。」而後雙目定定地看著初彤道,「初彤,在我臨死之前,你便陪我再喝一回茶吧。這是我早就準備好了的,從我殺了王琅那時候開始,我便知道,你定會找我報仇。」

  謝淩輝一雙鳳目在燭光下越發瀲灩。初彤在腦中想了無數次自己見到謝淩輝之後會怎樣做,她想指著他鼻子痛駡,狠狠抽他耳光,再將他千刀萬剮,最後一刀砍掉他的頭。初彤眯起眼睛,她萬萬想不到自己懷了滿腔仇恨,殺氣騰騰而來,但迎接自己的竟是個燭光千朵搖曳生輝的山洞,自己的大仇人竟如此平靜祥和。此刻她竟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了。

  謝淩輝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道:「初彤,一晃幾年過去了,我還記得你剛來謝府的時候,穿一件很舊的花棉襖,頭上綰著雙髻,倒是一臉精乖相。後來引著我跟你偷喝酒,還唱歌給我聽。」說到這裡謝淩輝笑了笑,接著道,「你一直跟在我身邊,我一日比一日喜歡你,想把你留在身邊,便送了你玉如意定情,你送了我一個荷包。」

  初彤默默聽著,忍不住道:「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

  謝淩輝看了初彤一眼,將自己面前的茶水斟滿,又喝了一口道:

  「初彤,你機靈聰明,有些事情我不講你也明白。我當初殺你是迫不得已,人不能只靠感情活下去,所以即便我再不舍,再不忍,我也要把你殺掉,雖然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不公,但為了謝家,只能犧牲你……縱然我心裡愛著你,甚至你是我活到現在最心愛的女子,但時間倒回,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若是你不死,我爹我娘我哥哥我妹妹,甚至洪總管和謝家的僕從,統統都要死,我不能為了一己私情,斷送整個家族……」謝淩輝聲音越來越低,沉默半晌道,「初彤,對不起……」

  初彤搖了搖頭道:「謝淩輝,我當年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丫頭,縱然是為你謝家才惹下滔天人禍,但你要殺了我電無可厚非,縱然我心裡再恨你,但是也清楚你的苦衷。你雖然對不起我,不過你倒是沒做錯,只不過你還是不夠瞭解我,我姚初彤雖沒什麼良心,卻也肯為知己拼命,懂知恩圖報。你若放我去北涼或者南燕,我即便死也不會將那件事說出去。你將自己的身家利益看得太重,於是便以為別人也是那樣的人罷了。」

  謝淩輝猛地抬起頭,風目死死盯著初彤。初彤一雙明眸直看著謝淩輝的眼睛道:「只是……只是你不該殺了王琅!他幾次三番救我性命,待我恩重如山,你竟然將他殺了,我便定要取你人頭!」

  謝淩輝大笑道:「這怎能怪我?這分明就是死了的皇上玩的把戲!他根本就想廢了太子,但又恐太子娘舅家的勢力,表而上扶植謝家支持太子,但暗地裡卻指使王家扶植三皇子德昕!叮憐謝家將整個家族都壓在那個窩囊的太子身上。所以太子被廢,謝家必然會被剷除,輕則發配邊疆,重則滿門抄斬家族盡滅,多年積攢的心血付之一炬,所以只能孤注一擲!原本京城守備幹瘡百孔,我率幾千兵馬便能將京城攻下逼宮奪權,但王琅卻硬生牛將京城守住,甚至將秀妍逼死,我便知道此人不可留!」

  初彤長長歎了一聲,心中瞬問漾起無限辛酸之情,緩緩道:「謝淩輝,你算計來算計去,鑽營來鑽營去,這又是何必?」

  謝淩輝愣了半刻,突然大笑了一聲,抬起頭望著初彤,目光裡競帶了幾分哀求,道:「初彤,給我倒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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