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錦瑟江山 | 上頁 下頁
五〇


  待舞蹈結束,秦冶拍手似笑非笑道:「烏日娜姑娘果然是草原上最美的鮮花,北涼女子自歎弗如。」此話半褒半貶,但烏日娜卻只道是讚美,自覺舞技壓倒金陽十二釵,俏臉帶笑,昂首而退。

  氣氛一時間靜了下來,秦冶輕咳一聲道:「剛剛烏日娜小姐技驚四座,不如我們現在聽個曲子消遣。」說罷便想喚出玳瑁和瓊瑤彈一段琵琶,此時只聽臺階下周顯恒道:「王爺既然有此提議,老朽不才,願撫琴一曲。」秦冶眼睛一亮,點頭應允。

  周顯恒取出一架琴至於面前酒桌之上,凝神挑弦,只聽「叮」的一聲,一股空靈之氣撲面而至。緊接著一串音符流瀉而出,跳脫紅塵意境高遠。眾人一聽頓時驚訝,原來這周顯恒所彈之曲正是剛剛金陽十二釵所唱的相思曲,但幾經變化卻展現出截然不同的一種風貌來。悠揚處如白雪紅梅,空谷幽蘭,清霜秋菊,奔放處又若萬壑松濤,雲海竹林,高山飛瀑,宏偉幽絕。

  眾人顛倒迷醉,正在此時,一陣琵琶樂聲忽然而至,所彈也為同一首曲子,但風格又經變化,如若奔流不息的春水。明媚處如晴日牡丹,微風杜鵑,月下海棠;激昂處如千軍萬馬,澎湃潮汐,浩瀚黃河,從天際奔湧而下。

  眾人抬眼尋找,只見右手方一個的人群中坐著一位容貌秀麗的少婦,五官深邃似帶胡人血統,懷抱琵琶頻頻撥弦,玉手如蝴蝶般上下翻飛。只聽那大弦嘈嘈如若百川轟鳴似有蓋過古琴琴音引領旋律之勢。那古琴自不甘示弱,加持琴音恍若風過群山萬樹飄搖與琵琶對抗。

  眾人起先覺得這音樂柔美,但到後來音旋轉急,竟感覺氣血翻滾難受莫名,只想伸手牢牢堵住耳朵,可又覺得渾身仿佛定住,一動也不能動。懂得個中厲害的人心中暗暗叫苦,知道明裡是彈琴,實則是兩大高手比拼內力,以弦音震傷敵也難免錯傷無辜。

  漸漸地,那琵琶聲勢漸衰,少婦唇色蒼白,汗珠大滴滾落。正在此時坐在她身畔的男子忽然擎起玉簫合著琵琶之聲助陣,那少婦登時面色一寬。幾番彈奏下來,卻換做周顯恒咬牙力拼,他剛才神色輕鬆,但此刻卻連撥弦都手指顫抖。坐在周顯恒身邊的中年男子登時面色一沉,從腰間拔出竹笛放在唇邊便吹,雙方一時間僵持不下。

  眾人在席捲而來的音旋中痛苦莫名,正在這個時候,突然從明堂後方傳來男子渾厚的歌聲,如龍吟虎嘯,震動廳堂。眾人精神一震,頓覺舒暢。只聽那人唱道:

  「長風百里浮雲亂,潮卷千雪日光寒。萬象崩摧天地撼。江山歎,憔悴多少英雄漢!」

  聲音低沉雄渾,豪邁已極,一掃适才金戈鐵馬生死屠戮。眾人長長松了口氣,卻不知若不是這人及時開口壓住曲聲,恐怕這幾個奏樂之人便要拼到內力耗盡吐血而亡了。只聽這磅礴的歌聲繞梁不絕,那琴音和蕭笛之聲也悄悄歇止,但演奏之人仍怒目相向。

  秦冶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珠向歌聲之處望去,只見廳堂最末位的人群中坐著一個面色黝黑的虯髯大漢,手執竹筷在酒案上擊節而歌,神態灑脫,氣度不凡。待歌聲停了,秦冶朗聲問道:「不知堂下坐著的是哪位高人,可否報上名來?」

  那大漢抱拳道:「草民林尚臻,無名小卒不值得一提。」

  此話說完眾人竊竊私語,尤其剛才比拼內力的奏樂之人頻頻向林尚臻望來,臉色狐疑不定,心中暗道此人內力深厚絕非常人可比,端看這份氣度怎會是無名小卒?

  此時那烏日娜對林尚臻嘻嘻笑道:「你像個英雄,我喜歡你!」

  聽到這話登時有人倒抽一口涼氣,林尚臻面色無波,看了烏日娜一眼,垂下眼簾。秦冶乾咳一聲道:「諸位,諸位,小王近日府裡來了一位高人,可給大家表演一二。」說罷拍了拍手。只見從旁邊側門處沖出一團烈火,手擎長劍寒光閃閃。

  眾人定睛一瞧,只見那執劍的是個妙齡少女,體態嬌柔,身穿一襲軟紗煙霞紅的衣裙,腰間系五彩刺繡的石榴色大寬腰帶,穿同色繡鞋,綰螺髻,頭上只戴一朵紅花。面敷紅紗,只露出一雙寒星閃耀的雙眸。

  那少女站在廳堂之上舞劍,劍氣揮動四方,亮若旭日之升,矯若鳳翔於天。動如行雲水地。眾人屏息凝神,目瞪口呆。

  那少女擎著劍四方遊走,忽然劍光驟閃直奔烏日娜的罩門。烏日娜大吃一驚,急欲想躲,但已經來不及了,不由閉上眼睛大聲驚叫,只見那劍卻擦著她的面頰而過,眾人不由哄然叫好。烏日娜睜開眼,只見那劍出其不意再次襲來,她又大聲尖叫一聲向後倒去,一下子撞到後頭的酒桌,酒杯傾灑,浸濕她後背的衣衫。她剛要怒駡卻見第三劍接踵而至,寒光一閃從她鼻尖之下劃過,她多少怒駡都驚得憋了回去,只癱在地上瞠目結舌。此時只見持劍少女對她擠眉弄眼,目光中頗有挑釁嘲弄之意。她還沒反應過來,那少女卻已翩然離開了。

  這舞劍的少女自然便是初彤了,剛剛她在後廳偷偷向外觀瞧,卻驟然發現烏日娜竟然是那天光著大腿跳舞給王琅送花的夷族少女!又見她態度倨傲跋扈,初彤頓生壞心,舞劍時忍不住過去捉弄一番,看烏日娜當眾丟醜,心中覺得十分好玩。

  她又耍了幾招,心道這劍法已經到了最後一式的「桃之夭夭」,只要練完便可退門而出,想到這裡不由往大門處走了幾步。正在這時只聽耳邊風聲一響,從筵席間突然飛出一枚暗器,啪嗒打在她的右耳處,她此時正一躍騰空,只覺得耳處一松,只見那紅紗巾飄飄悠悠的從她臉上飄了下來。

  眾人只見紅巾飄落忙不迭的去看初彤容貌,待看清之後忍不住心中喝彩,只見那少女容貌絕美,嬌俏無雙,兩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月射寒江。眉眼處還透著無盡的機靈精乖,容色風采均動人心魄。

  見紗巾落地,初彤不由一愣,但她很快鎮定下來繼續完成剩下一式,但只覺宴席之間有一道極銳利的目光朝她射來,好似冷電一般。她忍不住渾身一激靈,偷眼望去,卻只見目光射來的方向並無異常,只有一個黑臉的虯髯大漢低頭舉杯慢慢品酒。

  初彤將最後一式練完,台下哄然喝彩。她彎身撿絲巾的時候發覺地上有一粒小小的花生米,心中恍然是剛剛打掉她面紗的暗器,心中不由大駭。她定了定神,向秦冶和在座賓客拱手施禮,而後徐徐退下。待出了門,初彤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道:「莫非是謝淩輝派來的殺手追到這兒了?若是如此,老子的容貌已被看到,恐怕小命難保,趁現在還是腳底抹油『桃之夭夭』吧!」想到這裡她抬頭望瞭望天色,此時已是傍晚,過不了多久便該掌燈了。她想趕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出城,便往住處奔去,想取了棉襖後馬上逃走。

  初彤沿著小道從花園橫穿而過,走著走著忽然見前方花木中影影綽綽出現一抹淡藍色的窈窕身影。她一眼便認出這是金陽十二釵中的玎璫,這十二釵中屬玎璫相貌最為出眾,經常將秦冶寫的詩詞譜成曲子,甚得秦冶寵愛,早晚不離左右。初彤心道這個時候玎璫應該在錦步樓等待王爺召喚才是,見她出現在這裡不免有點奇怪。又見玎璫神色慌張,走幾步便四處張望,心中便更加疑惑,好奇心頓起,放慢腳步悄悄跟在後頭。

  走著走著,那玎璫一閃身溜到一處宅子的抱廈前,初彤急忙藏到房子拐角處,偷眼望去,只見玎璫輕輕叩門。那門一下子開了,門口站著一個高壯的男子,玎璫一見他馬上便撲到他懷中去了,那男子環住她的腰,低頭吻在她嘴唇上,而後便關上了房門。

  初彤不禁目瞪口呆,心道:「我的媽哎!我說玎璫怎麼慌裡慌張的,原來是出來會情郎!嘖嘖,那小王爺還在前廳談笑風生,其不知自己腦袋上已經扣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當了王八!」

  初彤小時候在妓院便愛偷看姑娘接客,此時玩心大起,只想看清那玎璫的情郎到底長什麼樣,於是慢慢蹭到窗邊,只聽裡頭傳來一陣親吻之聲,那玎璫喘著氣嬌嗔道:「死人!你那麼久沒來該不會已經把奴家給忘了!」

  那男子邪笑道:「怎麼會?我可是日日夜夜的想著你。倒是你,整天享受榮華富貴,伺候著大姑娘一樣秀氣的小王爺,日子逍遙快活啊。」

  初彤一聽這聲音登時大吃一驚,原來這說話的人竟是丁無痕!初彤不勝唏噓,心道:「呀呀呸的!老子早就看出來丁無痕那廝了不得,竟然勾搭上了十二釵裡最美的姑娘,讓小王爺當了烏龜!」

  玎璫幽怨道:「呸!你個沒良心的!奴家日日夜夜的盼你,腸子都快斷了!自從奴家跟了你,每次王爺再讓我侍寢,我都藉口身體不適推給別的姐妹了。現在在王爺面前承歡,還不都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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