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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碧水畫舫天上來

  初彤騎著馬向前飛奔,直到看見東方隱隱現出魚肚白,才將馬緩緩的停了下來。舉目望去,四面皆是茫茫的草原,荒無人煙,只能遠眺到北方連綿巍峨的群山。她又累又餓,跳下馬一屁股坐在地上,一邊解開綠翹的包袱一邊口中念道:「這沉甸甸的一大包,不知道裡面裝沒裝吃的。」她打開一瞧,只見包中閃閃發光全都是金銀細軟,根本沒有乾糧的影子。

  「他奶奶的!」初彤咒駡一聲,沮喪的將包袱撇在一邊,躺在草原上望著天喊道:「金子!銀子!老子是多麼的愛你們,可現在一錠金子換一個包子我也心甘情願!」她扭頭一望,只見那馬安然的低頭吃草,她爬起來拍拍馬的脖子道:「馬兄,馬兄,你倒不錯,吃草就能管飽。老子想吃紅燒肉!想吃獅子頭!想吃燉排骨!」她沒精打采的坐了一會兒,只感覺腹中饑餓難忍,憤憤的抓了一把嫩草往嘴裡塞,然後振作精神,又爬上了馬背。其實她也不知道應該到哪裡去,就指望向北走能看見人煙,先填了肚子再說。

  初彤騎著馬走走停停,這一天過得尤其漫長。待太陽落山之後,初彤更覺難熬。一來她饑寒交加,二來草原上晚間便有猛獸出沒,鬼哭狼嚎,更讓人提心吊膽。初彤四處找了些枯樹枝,掏出支火摺子打亮了火光,但樹枝卻怎麼也點不燃,眼見火摺子快要燃盡,初彤一氣之下掏出《群芳劍譜》當了火引子,將那一團火轟轟烈烈的燃了起來。半睡半醒間挨過了一晚,到了第二日清晨,初彤感覺渾身發冷,四肢百骸疼痛入骨。她不由暗叫了一聲「糟糕」,原來她身中奇毒,每日都靠藥丸針灸來控制毒性,如今已整整一天沒有服藥,這毒性便不受控制席捲而來。

  初彤強打起精神。趴在馬背上繼續前進,劇痛將她五臟六腑都狠狠擰了幾個來回,逐漸的,她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然後一個翻身從馬背上跌了下來。身體痛得團成一團,嘴裡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然後慢慢失去了意識。

  蟬鬢美人,暗香脈脈,纖手掩素羅。

  恍惚間,初彤聞到一股幽幽的香氣,意識逐漸清醒起來,但只覺身子虛軟無力,一動都不能動。耳邊傳來馬蹄聲,她的身子也有節奏的搖晃著,似乎身在馬車之上。緊接著臉上一涼,有人用汗巾給她擦臉,然後聽到一個清脆的聲音:「小姐你看,她不但不是個男人,而且是個好看的姑娘!」

  一個婉轉悅耳的女聲道:「瑩霜,她脈相紊亂,好像是中了毒,你把銀針拿來,我先將她的毒性壓下去。」

  幾根銀針插在初彤的大穴上,她渾身一麻,身上頓時感覺輕鬆起來。她奮力睜開眼睛,便看見一個十六七歲的絕色少女。面如凝脂,唇若點櫻,眉如墨畫,神若碧水。瑰姿豔逸,恰似明珠美玉;氣質高潔,如若淩波仙子。穿著銀紅底子繡水仙花軟紗衣裙,金線繡制的水仙彩光絢爛,與中衣的淺金雲紋褂子相映生輝,外套銀妝緞滾灰鼠的坎肩,毛同色鳳仙裙,素白半月水波腰封,襯得整個人古雅又洗練。烏油油的頭髮盤成梳螺髻,

  只戴一支赤金的小鳳頭金步搖,顯得出塵脫俗。她見初彤醒了不由微微一笑,唇邊的梨花渦隱隱綻放,好似千樹萬樹的花朵一齊盛開,美不勝收。初彤登時呆住了,只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久,竟從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她愣了良久,然後舔了舔嘴唇道:「娘哎,莫非我已經死了?眼前看見的是仙女不成?」

  話音剛落,那個叫瑩霜的小丫鬟「撲哧」笑出了聲:「你還活著,沒死呢。你可真是福大命大,若不是小姐今日臨時起意要冒險抄近路回家,你這會兒早就變成猛獸的盤中餐啦!」而後語氣得意道:「你說的也不錯,我家小姐確實是個天仙。」

  初彤轉過頭,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正忽閃著眼睛,她容貌甚為秀麗,瓜子臉,淡彎眉,眼睛雖是一對單眼皮,但笑起來便彎成月牙,很討人歡喜。

  初彤心道:「這主僕氣度非凡,必不是尋常人家,老子自然不能缺了禮數。」她輕咳了一聲道:「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而後頓了頓道:「我餓了。」

  初彤一口氣吃了四個餑餑,填飽了肚子,人也精神了許多。她和車裡的主僕攀談了兩句,知道那女子姓江,是北涼人士,帶了七八名家奴到大周辦事,回來時因時間緊迫,途中臨時改了路線,這才救起初彤。初彤又向她們打聽連倉山下神醫的情況,她二人都搖頭,連稱不知。

  初彤心中登時一沉,她如今跟王琅失散,天涯茫茫不知到何處尋找,而身上所中劇毒的毒性也一日強過一日,若照此下去,恐怕就時日無多了。

  那主僕又問起初彤的來歷,初彤打起精神胡編了一番,說自己是江湖人士受了仇人追殺,武功盡失,身中奇毒,這才到連倉山下拜訪名醫,沒想到中途又遇上馬賊跟同伴失散,自己糊裡糊塗的逃到這兒來。

  女子聽完點了點頭道:「你如果是從玉峽關出發的,如今再走到那條商路上最起碼也要三天三夜,而且一路危機四伏,你不如跟我們一起到附近的鎮子再作打算,鎮子裡有知道那名醫的人也未可知。」

  初彤喜道:「那就多謝恩人了!」說完她將綠翹的包袱打開捧到女子面前感激道:「恩人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說什麼粉身碎骨那一套不免過於虛偽,不如來點實在的,這一袋金銀便當作我的謝禮!」

  女子含笑推卻道:「做人豈有見死不救之理?你身中奇毒,這些錢銀還是留作治病的診金吧。」

  初彤開始只不過以為那女子是客氣幾句,幾番推讓後便會收下。沒想到女子態度十分堅持,見到錢財眼神中不見任何貪婪之色,初彤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敬意,不過轉念又想:「八成是深閨裡的小姐,一直嬌養著,沒使過錢,不知道銀子的好處罷了。」

  初彤馬車上行了一天一夜,閒暇時女子便教初彤如何施針控制毒性。第二日清晨,眾人到了一處鎮子,初彤動了離念,她看看綠翹留下的包袱,本想拿幾錠金元寶,但轉念又想:「人家救了我的性命,我原先便說要整袋相送,如今便不能沒有信譽。」但她又看了那包袱又覺得不舍,最終咬牙道:「就當老子花了一整袋錢買了現在這條命總行了吧!」想到這裡,她在綠翹的包袱裡留了張「珍重」的字條,而後將包袱原封不動的置於馬車之上,借尿遁溜了。

  初彤在大街逛了兩圈,問了幾個鎮上的百姓,卻無一人知曉連倉山下神醫的事情,心中不由沮喪,邁步走進一家茶館,徑直上了二樓,坐在靠窗的位子要了一壺熱茶和一碟子點心。不多時小二將茶點端了上來,初彤拿起點心咬了一口便覺得澀嘴,她自進了謝府便錦衣玉食,投奔王琅之後也是日日珍饈,口味不自覺的挑剔起來。她皺著眉頭將口中點心咽下,剩下的丟在碟子裡,只倒熱茶喝。她盯著杯子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一時間覺得天大地大竟無容身之處,一時間又想起自己身中劇毒時日無多,簡直就是活一天算一天了。

  正憂慮著,初彤忽然感覺一道帶著殺氣的目光向她襲來,她立刻抬頭,只見對桌迎面坐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俠客,容貌粗獷卻十分英挺。濃眉挺鼻,一雙俊眼微微向上挑起,神情灑脫,放蕩不羈,卻帶了幾分輕佻,穿一襲銀灰衣衫,手邊放著一柄劍。

  他手中端著一盞茶,眼睛死死盯著初彤上下打量。初彤被瞧得有些不自在,起身便走,那灰衣男子亦跟在初彤身後下了樓。初彤心中一沉,忙加快步伐小跑了幾步,再轉頭看,卻發現那灰衣男子不見了,她心中稍安,正在此時,只見巷子中寒光一閃,一股劍氣便奔著初彤腦袋而來。初彤嚇得頭髮都要立了起來,高呼了一聲:「我的媽哎!」下意識的使出《群芳劍譜》中「步步生蓮華」的步伐,靈活的向旁邊一閃,那劍便劈了個空。初彤還沒緩過神來,第二劍接踵而至,她慌亂之下急忙抄起立在道旁的一根木棍抵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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