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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初彤冷著臉剛想說點什麼,王琅卻伸出手臂,一使勁將她拉上了船,而後輕聲道:「只到船上坐一會兒便好。」他的聲音雖小,語氣裡卻帶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初彤盯著王琅看了半晌,然後將綢傘收了起來,板著臉坐在桌前。王琅笑眯眯地進了船艙,坐在初彤身邊,而後吩咐船上的艄公道:「開船!」

  初彤聽罷吃了一驚:「這是要去哪裡?」

  王琅一邊給初彤斟酒,一邊笑道:「姑娘莫驚,就是到湖對岸罷了,只一個來回。我們在船上喝酒難免無趣,一路上看看風景也好。」

  初彤在心中歎了口氣,暗道:既來之,則安之。於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王琅倒一點都不介意初彤的冷若冰霜,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講述著各地有趣的見聞。他遊歷的地方極多,見識廣博,談吐也高雅風趣。初彤雖表面上不太在意,但是也不由得被王琅的話題所吸引,面色逐漸緩和下來,心裡對王琅怎麼也討厭不起來了。

  王琅道:「姑娘可知中秋節那天後宮發生了什麼事嗎?」

  初彤心中微微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我聽二爺說宮裡死了幾個宮女和太監。」

  王琅點頭笑道:「不錯,那幾個宮女和太監被殺之後,皇宮的內侍衛總管立刻開始調查,結果發現其中的兩個太監根本不是宮裡的公公,甚至……甚至都沒有淨身。」

  初彤道:「哦?那可真奇怪了。」

  王琅道:「御前侍衛巡查了一番,發現宮中沒有任何的財物丟失,只是丟了一個小小的玉匣。」說到這裡,他秀美的眼睛斜斜地看了初彤一眼。

  初彤頓時一驚,後背不由得冒了一層冷汗。那天在皇宮裡,垂死的太監扔給她的東西正是一個雕了瑞獸的碧玉匣!

  只聽王琅接著說道:「那玉匣也確實是有些傳奇的。話說一百多年前,江湖上有個教派叫雲頂門,此派聲勢壯大,顯赫一時,甚至興風作浪想與朝廷作對。於是朝廷便派兵剿滅了這個門派,門主雲伴鶴不知所蹤。但是與此同時,江湖上又傳出一個說法,那便是雲頂門衰亡後,門派中的兩個玉匣失落於民間,雲頂門的兩大聖物便存在這兩個小小的玉匣之中。這玉匣一個是剔透翡翠,一個是溫潤白玉,約莫三寸,上面雕著流雲瑞獸,匣底分別刻著一個『雲』字。」

  初彤豎起耳朵細細聆聽,王琅的描述和自己幾日前在宮中所得匣子的樣子分毫不差。她轉轉眼珠問道:「不知道這玉匣當中藏了什麼,難道是稀世珍寶?」

  王琅微微一笑道:「誰都不知道這匣子裡藏的是什麼。據說匣子裡面有機關,非得有與它相匹配的鑰匙才能打開,若強行啟封,裡面的東西便玉石俱焚。」

  初彤聽到這裡,免不了有些失望,心道:好不容易得了個好東西,卻不能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可恨!可恨!

  只聽王琅接著說道:「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朝廷幾十年前就得了其中一個玉匣,卻遲遲研究不出開鎖之法,那個匣子也就被束之高閣,不再有人想起了。」而後他皺了皺眉頭,自言自語道,「誰知道前幾日竟有人摸到皇宮的庫房中去偷匣子,甚至還發生了爭鬥,莫非是雲頂門的餘孽?」

  初彤笑道:「恐怕是了,那總歸是人家門派的東西。」心中卻在想:雲頂門的寶貝現在便是我的,不知道裡面藏了什麼好東西,如果拿出去賣掉會不會發大財?想到此處,她不由得喜氣盈腮,由衷地贊道,「王公子你知道的真多!」

  王琅的眼睛亮了亮,嘴角噙著笑道:「王某愛雲遊四方,與江湖人士結交,知道的自然比普通人多些。你如果覺得有趣,不妨跟我去遊山玩水。」

  初彤看著王琅清媚的臉孔,不由得怔了怔,而後誠懇地道:「王公子,你是龍鳳般的人物,閱歷豐富,見過的美人也多了去了,初彤只不過是一個小丫鬟,何況還是謝二公子的貼身之人,王公子大可不必如此執著。」

  王琅聽到這句話,滿臉的笑意逐漸斂去,用深邃的眸子看了初彤一眼,而後舉起酒杯,喝了一半,緩緩地說道:「我十四歲那年隨父親到一位世伯家中做客,在那家書房裡翻書查閱的時候,無意間在書架深處發現了一卷畫軸。畫上畫著一個拈著荷花的素衣少女,巧笑倩兮,皎若朝霞,灼若芙蕖出淥波。畫旁題了一行字:湘蓮粉荷,青羅紅袂,花與人俱好。」

  聽到「湘蓮」這兩個字,初彤的身子頓時一震,寒星般的雙眸緊緊地盯著王琅。幸好這船在波濤中搖擺,所以王琅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動。

  只聽他接著說道:「當時見到那個少女,我便為她的風采所折服,癡癡地看了半晌,臨走的時候還戀戀不捨,回家朝思暮想不能眠,於是花重金買通了那家的下人,把畫盜了出來。我得了畫之後,常常一個人偷偷地欣賞,有時候還對那少女訴說衷腸……」

  初彤聽到這裡,驚訝地道:「王公子竟對一幅畫如此這般,也未免太……太……」初彤原本想說「也未免太癡呆了」,但這話都到了嘴邊,卻被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王琅哈哈大笑道:「我這個人就是對喜歡的東西如癡如醉。小時候學作詩填詞,連說句話都考慮末尾走的什麼聲,壓的韻是十三元還是十一尤,話裡面用了什麼典;後來學兵法,我連吃飯的時候都要看那個碗筷擺的是雁蝶陣還是梅花陣;我爹請人來教我習武,我在夢裡還在打拳,半夜裡想起來還點了燈去琢磨那一拳是靠上些好,還是向下些好。」說到這裡,他看著初彤,微微一笑,豔麗出塵的面龐頓時生輝,頓了頓又道,「我對那畫中的少女十分癡迷,但也知道那只是畫中的人罷了。可那天去謝家,我才發現原來畫裡的人竟然是活的!」說到這裡,他那如深潭般的黑眸熱切地看著初彤道,「初彤姑娘,你跟那畫中的女子幾乎一模一樣。我一見到你,就感覺定是畫裡的少女被我的癡念所感動,所以在人間幻化成人了。」

  初彤聽了王琅的話,不由得目瞪口呆,良久才說道:「王公子,容貌相似只不過是巧合罷了,我和那畫中的人神韻上未必相同,只是形同而神不同,又有何用?」

  王琅愣了愣,看著初彤的臉,半晌才頹然道:「確實如此。你一臉的精乖之氣,說起神韻,倒是謝家的二小姐和畫裡的人更貼近些。」說罷把玩著手裡的烏金釉瓷酒杯,沉默不語。

  氣氛沉靜下來,小船在湖面上一搖一晃。初彤向窗外望去,濛濛的細雨已經停了,但是天仍舊陰沉沉的。

  王琅頗有些意興闌珊,對艄公喝道:「返航!」而後便開始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時不時地抬頭看初彤幾眼。初彤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口,一言不發。

  船不多時便行駛到最初出發的寒橋之下,沉默了一會兒,初彤臉上堆笑道:「王公子,你能不能將玉如意還給我?」

  王琅看了初彤一眼,沒有說話。

  初彤賠笑道:「那如意對我來說意義非同尋常,您要是想留個我的東西做紀念,我不妨送您別的……如意便還了我吧。」她見王琅還不說話,便狠狠心,心疼地拔下自己頭上的一支金絲攢珠簪,顫著手伸到王琅面前道,「我用這簪子換那玉如意。」心中卻連連哀歎:多好看的簪子啊,純純的真金!值錢得很呢!

  王琅忽然哈哈一笑,眉宇間頓生一股妖嬈之色,目光灼灼地盯著初彤道:「我剛才鑽了牛角尖了。即便是神韻不同又如何?那只不過是個畫上之人,怎麼及得上活人有趣生動?」說罷趁著初彤發愣的工夫,俯身在她臉上輕啄了一下,而後笑眯眯地將玉如意掏了出來,交到初彤手中道,「你且再等等,日後我們便一起遊覽大江南北,看各處風光。」

  初彤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心想:娘喲,這都是你惹出來的風月情債!如今這王府的小少爺魔怔了可怎麼是好?不過如意已經到手,她也心滿意足了,對王琅說自己不能離府太久,而後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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