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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初彤說道:「鐵觀音的茶藝分十二道。第一道,焚香除妄念;第二道,冰心去凡塵;第三道,玉壺養太和;第四道,清宮迎佳人;第五道,甘露潤蓮心;第六道,鳳凰三點頭;第七道,碧玉沉清江;第八道,觀音捧玉瓶;第九道,春波展旗槍;第十道,慧心悟茶香;第十一道,淡中品致味;第十二道,自斟樂無窮。」說罷便演示起來。當時姚青蓮教授過她茶藝,但她一心只想出門玩耍,因此只學了個半吊子。此時她一直在心中悔恨當時沒有認真一點學,否則便可以在謝淩輝面前賣弄一番了。

  綠翹道:「不過是吃個茶罷了,還搞得這麼麻煩,又焚香又燙杯的,真是浪費時間。」

  謝淩輝搖搖頭道:「好茶在品,如此繁複的過程才不至於辱沒了它,否則就成了牛飲了。」說罷舉起茶杯細細地品了一口。

  綠翹原本就有些委屈,想到剛剛在廳堂上,若不是自己堅持,謝淩輝可能就將自己拿去換了古畫,於是冷笑道:「是,二爺,我們丫頭下人是粗人,不識字,不明白這些文人的理兒,喝茶自然就是牛飲了。」

  謝淩輝皺眉道:「不過是說笑,你多什麼心呢。」然後甩手道,「你先出去吧。」

  綠翹臉色又一變,淚水在眼眶裡轉了幾轉,但看到謝淩輝面色陰沉,也不好再發作,只得抱著盤子退了出去。

  初彤見謝淩輝面色不悅,眼珠轉了轉,忙拿起白玉提梁壺給他添了半盞茶,討好道:「二爺心情不好?」謝淩輝輕挑墨眉,用鳳目盯著她的小臉。初彤道,「二爺您有火氣就發出來,千萬別憋著。」說罷挺起胸膛,「您就對我發脾氣吧,狠狠地罵我一頓,氣自然就消了。」

  謝淩輝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仍然不語。

  初彤知道自己的馬屁拍對了地方,於是繼續道:「二爺,那個老巫婆欺人太甚,不積陰德,必定不得好報!我若是二爺,必定到老爺面前狠狠地告她一狀!」

  謝淩輝看著初彤的臉,搖了搖頭道:「你切莫生事。」而後略一沉吟,望著天花板,幽幽地說,「有那麼一戶人家,男主人原先有妻子,但是不久又納了一房小妾,那小妾一來便獨佔寵愛,正室只能忍氣吞聲。可她不但沒有表現出忌妒和生氣來,反而對小妾十分謙讓,從此之後,裡裡外外的人都贊她賢惠。她對男主人更加體貼溫柔,男主人也覺得她賢良淑德。她上上下下賺足了人心,地位穩如泰山,所以即便男主人對小妾如何恩寵,對她也是極為尊重的。」

  初彤立刻會意,點了點頭,有些洩氣地說:「看來二爺真的要忍她了。」

  謝淩輝見初彤的關懷是發自內心的,不由得對她笑了一笑,那笑容如同滿山的春花驟然開放:「還有一個故事。有個戲子唱得頗為不錯,後來戲班子裡又來了一個品貌俱佳的戲子,原來的那個便敗下陣來。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於是韜光養晦,避其鋒芒,一邊暗地裡苦練唱功,一邊暗暗策劃。結果到了唱戲的日子,他悄悄地在對手的茶裡放了毒藥,毒啞了新戲子,而後代替他登臺唱戲,結果大獲成功,一夕之間成了炙手可熱的名角。」說到這裡,謝淩輝波光瀲灩的鳳目驟然閃出攝人的神采,露出與其年齡極不相稱的冷峻和銳利來,但臉上的表情仍然淡淡的,「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剛,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強,為之以歙而應之以張,將欲西而示之以東。那個正室手段雖然高明,但謀略多有不及,少了一個『狠』字,所以終究不若小妾榮寵風光,還是落了下風。」

  初彤聽到這番話,頻頻點頭,但身上也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心中暗暗咋舌:我的小乖乖,看來這二公子把老妖婦的狠辣也繼承了八九不離十!今後我定要加倍小心,等享受夠了榮華富貴,還是早早離開才是。

  五、慧眼識得局中意

  初彤在謝府住了兩日,她一不會女紅,二不懂家務,整日東遊西逛,但那一套溜鬚拍馬的本領卻又使她在謝府中如魚得水。謝淩輝原本就對她有感激之情,如今又覺得她機靈乖覺,知情知趣,見聞比普通丫鬟不知廣博多少,所以對她也格外親切起來。

  一日下午,初彤順著小路鬼鬼祟祟地往謝府的廚房溜去。昨天她到廚房假借謝淩輝之名索要蜜餞糕餅的時候,聞到從紅木櫃中傳來一陣醇厚的酒香,不由得想嘗上幾口。別看她年紀不大,卻對這杯中物貪愛得厲害,回去左思右想,終於還是忍不住跑來,誓要嘗一嘗這酒的滋味。

  她晃到廚房門前,瞧著四周沒人,便推門走了進去。廚房中靜悄悄的,此時午飯時間早已過去,離晚飯時間還早,所以一個人都沒有。她反手將門關上,喜滋滋地來到紅木櫃前,見櫃子被一把葫蘆鎖鎖了,便從頭上拔了一支小銀簪,在鎖眼處捅了幾捅,正忙乎著,卻聽見從門口傳來了腳步聲。她心中一驚,見屋角有一個送菜用的大筐,便馬上奔過去,把筐拿起來將自己倒扣在其中,靜靜地蹲了下來。

  這時,門被推開,一個沙啞的聲音傳來:「姑娘有事便快講,老身不能在這兒久留。」

  初彤從筐的縫隙向外望去,只見一個穿著藍色褲褂的老婦背對著自己,老婦的面前站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身量高挑,穿玄色鑲領茜素紅底子襖裙。她馬上認出來,這少女正是二夫人的貼身丫鬟涵香。

  涵香道:「劉婆,我知道你是借送菜的名頭進來的,自然待不久。二爺讓我告訴你,如今大夫人查賬查得緊了,你快將二夫人用府裡的銀兩在外面放的印子錢收回來,還有別的錢莊裡存了的銀兩也打點好,囑咐外面的人把嘴閉嚴了,切莫走漏什麼風聲。」

  那劉婆恭順地道:「老身知道,請轉告二爺不要操心。」緊接著又恨恨地說,「杜向萍那婆娘剛掌權才幾天,便把謝府田莊和兩個鋪子交給自己的親叔伯弟兄去管理,那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豈是做生意的料?更有甚者,她竟然將原來稔熟生意的老人都趕走了!長此以往,這謝府的財路怕是要走盡了。」

  涵香道:「可不是。自從她當了家,謝府裡便亂起來,下人們偷懶耍牌她也不管,只是整日裡坐在賬房裡看賬簿,誓要抓住二夫人的把柄!」

  劉婆道:「聽說咱們二爺也被她穿了小鞋,如今這個時候,我們可全都指望二爺做主了。」

  涵香歎道:「二夫人好好的得了癔病,二爺整日憂悶,我們看了也心疼。不過二爺心中自然有數,你就放心吧。」

  那兩人又竊竊私語了一會兒,然後便推門走了。初彤心道:怪不得二爺這兩天都拉著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了他八萬兩銀子似的,原來是忙著給那妖婦收拾爛攤子呢。她一邊想著一邊從筐裡鑽出來,走到櫃子前,將銀簪在鎖眼裡又捅了幾捅,只聽「哢」的一聲,鎖應聲而落。她沾沾自喜,然後打開櫃子,只見櫃子下方放著幾個很小的罎子,傳出來陣陣酒香。初彤取了最裡面的一壇,然後將櫃子鎖好,又在廚房裡拿了幾樣精緻的果子麵點,便一溜煙地跑了回來,躲到檀霧園後院的小雜房中偷吃起來。

  她藏在一個樟木箱子後面,一邊將懷裡的吃的放在地上,一邊自言自語道:「昨天一聞到酒香,我就知道這東西不是凡品。」說罷將泥封的壇口掀開,頓時,一股甘甜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初彤使勁抽了抽鼻子,立刻眉開眼笑,「嘖嘖,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酒共有六壇,如今少一壇一時半刻也不會被發覺,橫豎老子過幾天便要走了,若不嘗嘗這美酒,豈不是對不起自己的祖宗?」她小小地啜了一口,那美酒的滋味令她渾身都抖了一抖。她嘖了嘖其中的滋味,又喜不自勝地咬了一口鴨油卷吃。

  吃喝了一會兒,院中突然傳來一陣兵器相撞的聲音,初彤放下酒罈,抹了抹嘴,來到窗前,將窗子掀開一條小縫向外看去。只見謝淩輝手持寶劍,正在與洪管家過招,二人你來我往,纏鬥正酣。幾個照面過後,謝淩輝突然將手中的長劍一扔,不耐煩地說:「你總讓我,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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