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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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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媽咪,他那個侄孫女希望我替甄駿湊一點醫藥費。我也打算給她一點錢,到底我也喜歡過他一場。」 「給一點錢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這個緊要關頭千萬不要讓他們賴上你。這麼嚴重的傷勢,治療費用絕不會是一個小數目,到時候他們口口聲聲說你是他的未婚妻,一直來纏著你出錢替他治病就很麻煩了。他那種燒傷植皮都不知道要動多少次手術,咱們家有錢也不能往個無底洞裡頭扔啊!」 「媽咪,那你說怎麼辦?」 「你叫他那個什麼侄孫女來,我跟她說清楚。」 杜太太跟甄可意開誠佈公地表明態度。 杜莎佳和甄駿的婚事要取消了,她不可能把女兒嫁給一個重度燒傷的人。因為以目前的醫療水準,這樣的傷者根本沒有辦法完全痊癒。對於甄駿缺乏醫療費這一點她可以施以援手,給甄可意一筆現金讓她暫解燃眉之急。但是甄可意要拿這筆錢必須先代甄駿簽一張分手聲明書,聲明他和杜莎佳的婚事取消,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日後甄駿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藉口再來糾纏杜莎佳,或是索要金錢財物。 簡單地說吧,杜太太是預備要用這筆錢來了斷甄駿和杜莎佳之間的關係。 甄可意對杜家這種忙著劃清界限的態度早已有所預料,她本來也就沒指望杜莎佳會對燒得判若兩人的甄駿依然情深不悔。只是她家境既然富裕,想來讓她拿點錢出來救命應該還是不會拒絕吧。所以杜太太的話一說完,她二話沒說就簽了分手聲明書,拿了錢轉身走人。她要趕到醫院交錢,否則醫療費一跟不上,醫院方面隨時會停藥甚至將他遷出無菌病房,甄駿這樣嚴重的燒傷遷出來就是一個死字。 但杜家拿出來的這筆錢不算太多,三萬塊,用在醫院也頂不了多久。用完了該怎麼辦? 甄駿醒來時,感到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那是一種非常劇烈的刺痛,好像有千萬把鋒利的刀子同時在淩遲切割著他的身體;又像是有千百塊通紅的烙鐵同時在炙烙著他周身每一寸的皮膚。痛得他渾身不由自主地發顫,翕動著嘴唇他想喊,卻喊不出來。想動,也一動都動不了。使盡全部氣力,只是微微睜開一線眼睛,什麼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來回走動的白色人影。 卻有對話聲很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甄小姐,你又籌到了醫藥費了,你還真是有辦法。」一個女聲在說話。 「我有什麼辦法,已經竭盡全力了。這筆錢用完我可真不知要上哪裡再弄錢去,既不會偷又不會搶。」是甄可意的聲音,無比煩惱。 「甄小姐,其實……」那個女聲猶豫了一下,「其實我覺得你還是理智一點吧,像他這樣嚴重的傷勢是很難救治了。就算脫離了生命危險,他皮膚的損壞也太嚴重,那怕最佳的植皮手術也不能挽救他。活下來形同廢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甄可意沉默良久,她何嘗不知道百般挽救都是徒勞,但是……她沒辦法見死不救。眼睜睜看著甄駿死去嗎?她做不到。縱然她很心痛那些打水漂的錢,但她更心痛甄駿。他被燒成這個樣子,身體的劇痛如果沒有藥物的幫助他能活活痛死,她怎麼忍心讓他那樣痛苦。無論如何她要盡力到最後一刻。 她沒有回應護士小姐善良理智的提醒,歎口氣在甄駿身旁坐下,卻發現他微微睜開一線眼在看著她。 「護士小姐,他醒了。」 護士小姐馬上俯身來看:「他醒了,那他會感到渾身劇痛,我得替他打一針減輕他的痛苦。」 那一針打過後,甄駿果然覺得身體的痛楚減輕了一些。纏在他臉上的繃布在眼睛和口鼻處留有空隙。他艱難地轉動眼睛看向自己的身體,觸目處盡是一片慘白,情知自己傷得不輕。勉強積攢起一點力氣想開口說話,嘴唇抖了半天才微弱地吐出三個字:「讓我死……」 甄可意要俯到他耳旁才能聽清他的話,聽得眼眶一紅:「甄駿……」 想要安慰他,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她心裡酸得直發澀發苦。 甄駿還在堅持說話,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別再……為我花錢了……」 甄可意的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甄駿,我要花盡我最後一分錢來救你,不然我怎麼對得起你。如果不是我把你帶到北京來……」 除此以外,甄可意還在深深後悔為什麼沒有買兩張站票當天就離開北京,結果…… 甄駿想搖頭,但他的脖子僵硬如石。只有努力地說話:「都是命……我不怪你……讓我死……我不想……拖累你……」 這樣勉強撐著重傷的身體說話,實在太耗氣力,甄駿很快又失去了知覺。甄可意看著他叭嗒叭嗒地掉眼淚。自從懂事起她就很少很少哭了,可是這幾天,眼淚像年久失修的水龍頭,動不動就嘩嘩流出來。 6、 這幾天,錢花得像流水般嘩嘩地消逝,甄駿的傷勢卻未見多少起色。從杜家拿來的錢也花光了,甄可意又跟公司設計的同事這個一千那個兩千地借到一筆錢。還顧不得冒昧跑去孟燁然的茶樓想找他也借一點錢,但孟燁然不在,茶樓的人說他帶著妹妹回臺灣去了。她只得怏怏而返。 甄駿平時人緣不錯,這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保安部的同事們得知消息後也主動湊了一些錢送來。當初向甄駿借過錢的阿旺,不但趕緊湊了兩千五還回來,還額外拿了一千塊給甄可意,憨憨地說:「別嫌少啊。」 甄駿救的那個嬰兒的父親也送了一萬塊錢來,他說:「我知道不多,也知道報答不了他救我兒子的恩情。但我只有這麼多,我實在拿不出來了。」 他新喪妻子,家中財物亦被燒得精光,甄可意也知道他心有餘而力不足。「謝謝你了。」 甄駿大多數時間在昏迷,偶爾醒來也說不上幾句話就在極度的痛苦下又氣力衰竭地暈過去。醫生說他實在傷得太重了,還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年輕身體底子好,恐怕早就不行了。但是目前的情況看來也堅持不了多久,醫生也婉轉地向甄可意建議放棄治療。 「其實治療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我們不過是在盡可能拖延他的時間罷了。這樣子……既白白花了錢,讓病人也非常痛苦,最後還是要人財兩空。」 甄可意的理智告訴她要接受現實,她也知道甄駿非常痛苦。每天近兩個小時的全身拆開繃帶重新換藥包紮,對他而言簡直是一場剝皮般的酷刑,但他卻從來沒有呻吟過一聲半聲。這讓醫生都很吃驚,還以為他的聲帶也燒壞了。但是護士小姐證明,他清醒時能夠和甄可意說話,他的聲音並沒有失去。 醫院帳上預存的錢已經不足兩天的醫藥費了,而甄可意再沒辦法籌來錢。甄駿最多只能在醫院住一天,就要被迫出院了。 甄可意在消毒室裡消完毒換上無菌服後進了無菌病房,在病床旁坐下,看著平躺在床上被白繃帶嚴密包紮著的甄駿強顏歡笑:「甄駿,醫生說你今天的情況要比昨天好多了。」 護士小姐今天加倍給甄駿注射了止痛劑,因為他的痛苦已經不是一般劑量的藥物可以減輕平復了。甄駿略感好些,便竭力多和甄可意說幾句話。 「讓我死吧……我想死……」 「甄駿——」甄可意又忍不住想哭。 「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後……化成灰……你把它揚到開封去……」 甄駿說得斷斷續續,但他的意思甄可意明白。他來自千年前的大宋京都汴梁城,為今之河南開封市,他生前回不去家鄉,死後化成一捧土也要撒在家鄉的土地上。儘管這片土地已經與他相隔千年時光,仍然要樹高百尺葉落歸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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