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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甄駿嘗了一口,這像雪花一樣的東西入口冰涼,柔軟甘甜,好奇妙的滋味。

  甄可意在一旁殷殷相問:「怎麼樣,好吃吧?」

  他點點頭:「我們大宋也制冰食,可沒有你們做得這麼香滑柔軟。這個叫冰淇淋嗎?做得真好。」

  「這個還不算最好的冰淇淋,世界上最好的冰淇淋是哈根達斯,被譽為冰淇淋中的勞斯萊斯。」

  「什麼意思?」甄駿聽不明白。

  甄可意不想扯上車的關係了,就簡單解釋給他聽:「就是冰淇淋中的王牌,無論質量和價格都是最好也最貴的意思。你看我們吃的這個甜筒才賣三塊錢一個,如果去吃哈根達斯,一根脆皮條冰棒就是三十塊錢。」

  甄駿來了現代都市這麼久,對這裡的金錢數額有一定的認識。「三十塊錢一根冰棒,你買的方便面也才三十多塊錢一箱吧?」

  「可不是嘛,所以說它貴了,一根冰條的錢夠我省吃儉用地過上十天八天了。」

  說著說著,正好走到建國門一帶。甄可意手一抬指向街對面一家店鋪:「你看,那家店就是哈根達斯。」

  店鋪的外觀是哈根達斯獨有的乳白流線型設計,透過自動開關的透明玻璃門,看到見店堂裡三三兩兩的顧客,多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時尚男女。

  甄駿一瞥那家店的招牌,突然想起來:「我好像在電視上看過這家店的廣告。」

  「是呀,很浪漫的一個廣告——『愛她,就請她吃哈根達斯』。這廣告詞夠煽情,讓哈根達斯和玫瑰花一樣成了浪漫的另一代言詞。」

  「你吃過這種冰淇淋嗎?」

  「沒有,只是久仰大名,一直捨不得花錢去吃。你都知道了,吃一根冰條的錢夠我吃一箱方便面了,節儉如我,怎麼會花這個冤枉錢呢。除非有人請我吃那就去嘗嘗。」

  「沒有人請過你?」

  甄可意笑著搖頭,極灑脫地道:「沒有,請人吃哈根達斯就如同送人玫瑰,是示愛的表現了。目前為止還沒有男人看上我呢,儘管設計室就只有我一個女同胞,可他們都把我當男同胞看。」

  甄駿認真地看她一眼,想說什麼,又意有遲疑。

  「有話說話,別吞吞吐吐的。」

  「你確實像男同胞。」甄駿邊說邊拿眼睛掃過她亂蓬蓬的短髮、寬寬鬆松的白襯衫以及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本就瘦小平板的身材,掩在這身裝束中愈發不顯山露水。跟他走在一起,乍眼一看誰都以為是兩兄弟出來逛。

  「我就知道你又要說我不像女人。不像就不像吧,反正我就這個樣子,改不了了。沒人請我吃哈根達斯,我自己花錢去吃好了,走吧小叔公,我再請你開次洋葷。」

  「你還吃得下?」

  甄可意摸摸肚皮,確實已經吃得很撐了。「那改天吧,反正現在我手頭寬裕多了。什麼時候想嘗鮮了再跑來奢侈一下。」

  2、

  這天一上班,甄可意就聽到一個重大消息。

  「你們聽說了嗎?二十樓的和興地產改朝換代了。」一慣消息靈通的安娜跑來小喇叭廣播。

  「什麼意思?」一幫不明就裡的人都作洗耳恭聽狀。

  「和興地產是屬於臺灣和興集團的分支企業,董事長孟和興聽說因病過世了,他的遺囑上說明全部財產都由小兒子孟熾然繼承。現在孟熾然已經親自來北京接管和興地產,長子孟燁然一無所有地出局了。」

  一干聽眾七嘴八舌地表示不解。

  「咦,怎麼會這樣?中國的規矩不是一向由長子繼承家業嘛。」

  「就算不是長子繼承,起碼也不該是幼子獨佔吧。」

  「是呀,怎麼也該兩個兒子平分家產才對。」

  安娜抬抬手示意大家噤聲:「你們不懂了,我也是才聽來的小道消息。原來孟燁然雖然是長子,但卻是孟和興的小老婆生的,孟熾然才是正房嫡出,所以……」

  難怪,這樣就正常了。豪門大戶的人家多是明裡暗裡的妻妾成群,各房之間的利益紛爭可是一場兵不刃血的戰。這樣的戰役中,正房嫡室的勝出往往是更常見的。大家也就不奇怪了,只是感慨了一下孟燁然突然面臨的英雄末路。

  小郭尤其惋惜:「孟總實在是虧了,和興地產這幾年發展順利,全是他一手一腳打下的江山,這下倒好,拱手讓人了。」

  甄可意也歎了一句:「苦恨年年壓金線,為他人做嫁衣裳。」

  甄駿從甄可意嘴裡得知這個消息時,愕了一下:「難怪孟翩然這幾天沒跑到日新大廈來天天跟著我了,原來她爹去世了。」

  「不但去世了,而且大房那邊的母子倆居然都沒有通知他們兄妹倆回家奔喪,就這樣把老頭子埋了。然後那個所謂的兄弟再跑過來轟他們離開和興地產。」

  「他們怎麼能這樣,太過份了。」

  「是過份,但是豪富人家為著金錢權利之爭,什麼過份的事做不出來?就說你們大宋朝吧,那個晉王趙光義還不是為著皇位把哥哥趙匡胤燭影斧聲搞掉了。」

  一語提到甄駿心頭恨,憤憤地一跺足:「最恨兄弟鬩牆,同室操戈,然史書上此類記載比比皆是。怎麼進化千年後,這種情況依然杜絕不了呢。」

  「因為我們進化的只是物質,至於精神上……」甄可意什麼也不說了。

  ***

  孟燁然這段時間還是天天如常來到和興地產的寫字樓。他手頭上的資產移交,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他要會同好幾個會計師一起忙著做資產移交的詳細帳目。這幾個會計師當中有兩個是孟熾然從臺灣帶過來的自己人,審帳審得格外仔細而苛刻。這個瑣碎而麻煩的工作看來起碼要做十天半個月。

  俗話說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孟熾然過來接任,帶了幾個重要崗位的管理人員過來,換下了孟燁然當初培養的幾個得力幹將。其他的一些崗位他也多半另聘了新人。如今孟燁然回到公司,相熟的面孔沒有幾張了,人人都只客氣地叫他孟先生。「孟總」這個稱呼已經只屬於他的弟弟孟熾然了。

  孟燁然猝遭變故,面容憔悴了很多。工作時沉默寡言,只有當會計師問起帳目上的事情才會答話,否則絕不主動開口。

  忙到吃午飯時間,他起身就走。孟熾然卻不知幾時擋在門口,似笑非笑:「大哥,我趕著接手公司呢,能不能請你配合一下,儘快把交接手續辦妥。」

  孟燁然語重聲沉:「孟熾然,我已經很配合你了。你還要我怎麼做?」

  「午飯時間就省了吧,我讓人送快餐上來,你幫幫忙邊做邊吃。」

  「不行,我要去醫院看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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