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禍國 | 上頁 下頁
七一


  頤殊不悅道:「你不請自來,所為何事?」

  「怎麼?如今妹妹可是紅了,身份貴了,架子大了,連這公主府我都來不得了麼?」頤非語中帶刺,令得頤殊臉色一白,跺腳道:「誰跟你說這些了!我、我……我不理你了……」說著竟是扭頭就走,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覷。

  頤非也毫不在意,逕自沖薑沉魚等人笑道:「我剛溜到廚房瞧了眼,菜可都已準備的差不多了,咱們也別在這杵著,進廳用膳吧。不是我說,這個公主府什麼都破,唯獨那廚子,可是一等一的好哦。」

  他春風滿面,反客為主,招呼眾人開宴。而府中的下人們也似乎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乖乖聽從吩咐,將美酒佳餚一道道的呈上來。雖然氣氛怪異,但正如頤非所言,廚子的手藝確實相當不錯,尤其是一道五侯鯖,入口即融,鮮的幾乎連舌頭也一併吞下。薑沉魚不由多吃了幾筷。

  才放下筷子,就感應到一道焦灼的視線,扭頭回望,頤非正笑眯眯地看著她,道:「虞姑娘胃口不錯,可見病已好的差不多了。」

  薑沉魚淡淡一笑:「還要多謝三殿下的藥。」

  「你若喜歡這道五侯鯖,等會還有一道鳳穿牡丹,也是招牌,不妨一試。」正說著,菜就上來了,頤非親自盛了一碗,端到她面前。薑沉魚連忙起身接碗,頤非忽壓住她的兩根手指,眸中奇光閃爍,似笑非笑。

  薑沉魚下意識就想抽手,然而,壓在指上的力度看似漫不經心,但卻極為強韌,無論她怎麼用力,都無法動彈,正在僵持之際,頤非的一隻手輕輕翻轉,嗒的變出一朵牡丹,然後插到她的髮髻上,這才收手,退後幾步,細細觀吟道:「名花美人,真是相得益彰啊。」

  姜沉魚一時不知該做如何反應才好,環顧四座,潘方、涵祁和在場的僕人們都看著她,只有潘方露出錯愕之色,涵祁則眉頭深鎖若有所思,其他人全面無表情。

  宛大的一個晚宴,竟是安靜的可怕。

  她咬住下唇,默立許久後,才僵硬的抬手,把髻上的牡丹摘下。牡丹入手,猶待露水,也不知道頤非是從哪找來的,顏色竟是極豔極紅,被燈光一照,宛如鮮血。

  她的手慢慢握緊,花瓣在指掌中扭曲,然後,狠狠一擲,正中頤非的臉。

  再不看眾人對此有何反應,薑沉魚立刻轉身疾步而行,途徑潘方席坐時,未待開口,潘方已主動起身跟隨。

  兩人就那樣丟下一屋子的人走了出去。一路上遇到幾個僕人,自顧自的幹著自己的活,並未攔阻。

  跳上馬車後,薑沉魚逼緊嗓音道:「去皇宮!哦不,回驛站!不,還是去皇宮……等等……」言辭慌亂,她自知失態,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後,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潘方始終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伸手,在她手背上壓了一壓:「鎮定。」

  姜沉魚原本還只是僵硬,被他這麼一拍,整個人都抖了起來,而且越抖越厲害,最後,放下手,抬起眼睛,定定地看著他道:「潘將軍,我們快逃。」

  潘方吃了一驚。

  薑沉魚反手一把抓住他,急聲道:「我們快回驛站,派人去皇宮通知師兄,去渡口集合……哦不,來不及了!我們直接去皇宮,接了師兄就走,立刻!馬上!」

  潘方沉聲道:「怎麼了?沉魚?發生什麼事了?」

  薑沉魚所有的驚悸在一瞬間膠凝,然後,綻現出恍惚之色來,她的目光沒有焦距的停在車壁上,低聲道:「今夜二更,五侯發難,我們若不想被捲進其中,就只能逃了……」

  剛說到這裡,奔馳著馬車突然勒停,駿馬抬蹄,發出刺耳的嘶叫。

  薑沉魚連忙掀簾,在看見外面的景象後,頓時面色如土:「完了,已經遲了……」

  潘方順著她的視線望出去,但見前方三十丈開外的長街盡頭,黑壓壓的屹立著數千名士兵。

  風過,吹得軍旗翻飛,繡著九蛇圖騰的杏色旗面上,用殷紅如血的絲線繡著一個大字——「素」。

  一身穿銀瑣盔甲、三十出頭的將軍策馬走到馬車前方,沉聲道:「下車。」

  薑沉魚咬咬牙,乾脆一把打開車門,與他對視道:「此乃璧國的使車,將軍突然相攔,卻為何事?」

  該男子面無表情道:「半個時辰前,宮中傳訊——江晚衣不見了。」

  「我師兄不見了?」她怔了一下,立刻道,「那你應該去驛站尋找,卻來攔我們做甚?」

  男子露出一個極盡冷酷的嘲諷笑容,陰森道:「而且……他是帶著吾皇一起不見的。」

  「什麼?」姜沉魚和潘方幾乎是同時喊出了這句話,並且在對方臉上,看見了和自己一樣的驚恐表情。

  這下子,可是真的天下大亂了……

  是束手就擒,還是奮力反抗?一瞬間,無數個念頭在薑沉魚腦海中閃過,尚未做出抉擇,只聽耳邊風起,潘方出手如電,一把掐住那將軍的脖子,將他從馬上扯進車中。

  該將軍發出一聲驚呼,下一瞬,潘方就點了他的穴道,只見他面色惶恐,漲的通紅,卻是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此舉電光石火,出人意料又速度極快,因此,待得遠處的軍隊反應過來時,潘方已抽出一把刀,架在了該將軍的脖子上,冷冷道:「你們動,他死。」

  剩餘的幾名領隊者躊躇著彼此對視了一眼。

  不等他們做出抉擇,潘方命令車夫:「調頭,回公主府。」

  嚇的一臉慘白的車夫連忙拉扯韁繩,將車調頭。馬兒剛撒腿開跑,軍隊已追了過來。潘方反手一刀刺在馬臀之上,駿馬吃痛,嘶叫一聲後跑的更急。

  然而,馬車畢竟速度不敵單騎,眼看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雖然對方一時投鼠忌器不敢射箭,但是這樣下去遲早會被包圍捉住。薑沉魚想到這裡,喊了一聲:「師走!」

  暗衛從車底探出半個身體,左手揚了揚,只聽砰的一聲,某物落地炸開,黃色的濃煙頓時彌漫而起,將對方的視線遮蔽。

  潘方更是當機立斷,將那名被點穴了的將軍丟在榻旁,伸手抱住沉魚從窗口跳出,借著濃煙就地一滾後,躥上街旁的屋頂,再幾個跳躍,躲在簷後。

  馬車猶在以瘋狂的速度向前奔跑,濃煙逐漸散開,鐵騎繼續追趕。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從長街上跑了過去。

  薑沉魚伏在屋頂,望著這一切,心裡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是害怕,但卻又莫名心慌。

  「下面去哪?」潘方轉過頭,低聲問道,然後抽回了摟在她腰間的手。

  去哪?

  公主府雖然有頤非,但他如今與麟素必定勢成水火,而且頤非剛才既然任憑她離開不加阻攔,擺明瞭要她自己想辦法。

  薑沉魚眼眸微沉,很快做出了決定:「去華繽街。」

  ——去找赫奕。

  華繽街是宜國的勢力範圍,赫奕于公於私,都不會見死不救,而且那裡是個商市,也更容易匿藏。

  潘方點頭,說了聲「冒犯了」,再次抱著她悄無聲息的滑下屋頂,朝華繽街方向奔跑。

  薑沉魚忍不住喚道:「師走?」

  一個聲音答道:「主人,我在。」

  很好,他也跟上了。姜沉魚安下心來,然後開始在腦海中將所有的事件都重理一遍。正巧這時潘方問道:「你是如何知道出事了的?是頤非剛才暗示你的?」

  「嗯。」薑沉魚想了想,道,「潘將軍,先前你和涵祁比武時,那鼓聲……是有古怪的吧?」

  潘方沉默了一下,才點頭道:「嗯。鼓聲裡有殺氣。」

  果然如此……

  姜沉魚深知以潘方的性格,如此慎重的比武必定會留有三分餘地,可剛才若非頤非趕到干擾,那一槍很可能就真的刺中了涵祁的心臟,想來想去,必定是那鼓聲作祟,連她一個不懂武功的人在旁邊聽了都覺得心潮澎湃,莫名激動,更何況是身陷戰中的潘方?

  如此一來,問題就來了——頤殊擊鼓,是無意?還是刻意?

  薑沉魚微微眯眼,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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