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禍國 | 上頁 下頁


  她話還沒說完,昭鸞已嬌聲叫了起來:「哎呀這家裡頭有什麼好玩的,要的就是外頭的刺激新鮮嘛,好姐姐,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玩,你成天悶在家裡,也怪沒意思的吧?」

  「這……」

  「別這啊那啊的了,快去拿錢,順便和我一樣換了男裝,我帶你去幾個好玩的地方,保管你大開眼界!」

  看昭鸞那雀躍模樣,家裡是決計留不住了。也罷,讓她出去一個人胡鬧,還不如自己跟著,起碼能看著她不闖出亂子來。一念至此,薑沉魚便只能也換了衣衫帶上銀票,知會過母親後,又安排了四個暗衛護著,這才出門。

  一路上昭鸞對大街小巷果然甚是熟悉,尤其是帶她去的幾個地方,連在京城住了十五年的她都還是第一次知道。

  首先是一條極偏僻小巷裡的一個賣面的攤子,客人不算多,桌子也才四張,粗碗竹筷,看上去簡陋之極。薑沉魚本還擔心不夠乾淨,但等那面一端上來,一聞到那撲鼻而來的香味,她就什麼都忘記了。

  末了昭鸞問她:「如何?」

  薑沉魚深吸口氣,又長歎出去道:「今日方知以往的面盡都是白吃了的。這位阿嬸手藝真好。」

  「那是,便連言睿也抵擋不了這方家面的誘惑,更何況你我。」

  薑沉魚吃了一驚:「這是方家面?」

  昭鸞點頭:「可惜那位正主已經死了,現在做面的這個,據說以前是她的幫傭。連幫傭做出來的面都有這等味道,沒能親口嘗到昔日正宗的方家面,真是遺憾啊!」

  薑沉魚回頭看了眼正在煮面的婦人,心中依稀泛起幾絲惆悵。曾經,曦禾的母親方氏正是站在這個地方日夜賣面的吧?那麼曦禾是不是也在這裡幫忙擦過桌子洗過碗呢?又有誰能想到,昔日粗衣赤足的貧家女,今日會成為深宮內院的帝王妃?

  人生的境遇,真的是很難說啊……

  繼而她們又去了一家茶館,也是小街道上的小門面,樓上樓下都坐滿了人,薑沉魚本想著用重金要個雅間來坐,但昭鸞卻拉著她往柱子旁一站,說了聲噓。只聽案上醒木重響,垂簾後說書先生一張口,薑沉魚怔住了——女人?

  此地的說書先生,竟是個女人?

  並且那女子說的聲情並茂,活靈活現,營造緊張氣氛和懸念效果一流,直把人聽的小心肝撲撲直跳。當聽完一段「槍挑小康王「後,昭鸞拉著她走出茶館,笑道:「如何?」

  「昔日家父壽宴時也曾請京城最有名的晶碧館的先生來府裡說過書,以為已是口技的極至了,而今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這位說書的秦娘是個寡婦,本來她家相公才是這裡的說書先生,但不幸三年前身染惡疾去了。如今秦娘在此說書,倒也不是為賺家用抛頭露面,而是她認為只有用這種方式,才能紀念她家相公。她曾說過:『每當我站在我相公站過的地方,拍著相公他用過的醒木,並說著相公說過的書時,我就覺得他並沒有離我而去,一直一直陪在我身邊』。當時聽了,真真個連眼淚都快掉下來。」

  薑沉魚咀嚼著那兩句話,不禁也有幾分癡了。

  昭鸞忽然撲哧一笑,湊到她耳邊道:「姐姐你往那邊看!」

  順著她的指尖望過去,見一男子立在茶館的窗外,望著裡面一動不動。男子約莫三十多歲,身形魁梧,相貌堂堂,這麼冷的冬天,只穿了件破舊皮襖,敞著大半個赤裸的胸膛,也不怕凍,肩上扛著一條豬腿,腰間別了把刀。看打扮,是個屠夫。

  昭鸞解釋道:「這個屠夫名叫潘方,喜歡秦娘很久了,經常站外頭偷看她說書。」

  「你連這個都知道?」

  昭鸞得意:「那是,這京城裡還有我想知道卻不知道的事麼!走,再帶你去看全京城最美的一株梅花!」剛走沒幾步,徒然變色道:「糟了!」

  薑沉魚還沒反應過來,昭鸞已一把拖著她回茶館,躲到了門口。

  「怎麼了?」薑沉魚透過門板的縫隙往外看,見街外一切如故,行人三三兩兩,攤位稀稀落落,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一輛馬車從拐角處轉了出來,不急不緩的朝這邊走過來。

  昭鸞緊張道:「怎麼這麼倒黴,京城那麼大,偏在這裡撞上呢!你看見了吧?」

  「什麼?」

  「哎呀,白澤啊!」

  一語如雷,震的薑沉魚渾身一顫,再凝目細望過去,果然見那馬車雖然質樸無華,絲毫不起眼,但在車轅處卻繪著一隻白澤。

  白澤,昆侖山上的神獸,能說人話,通達世情,鮮少出沒,若得聖君治理天下,則奉書而至。當今天子昭尹登基伊始,賜此圖騰于姬嬰,從此,白澤就成了淇奧侯獨一無二的身份象徵。

  也就是說,車中之人是……公子?

  公子怎會來此地?薑沉魚下意識的揪住自己的前襟,見那馬車馳近了,緩緩停下,正好停在那名叫潘方的屠夫身邊。

  繼而,車門開啟,姬嬰一身白衣走下車來,對潘方拱手行了個大禮。

  昭鸞低聲道:「啊,原來他是來找潘方的,奇怪,他們兩個認識?」

  姬嬰與潘方開始交談,陽光照在館外的這一幕上,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甚至衣服上的每條褶痕,都是那般清晰。

  薑沉魚不禁心生感慨,他們這個樣子究竟算是有緣還是無緣呢?若說無緣,京城這麼大,而她又千年出一次門,偏就這麼巧的遇上了;但若說有緣,她家的媒婆去了他府邸提親,他卻不在家中來了此地。

  耳中聽潘方道:「潘某一介莽夫,已無心仕途,侯爺又何必強人所難?」

  姬嬰微微一笑:「潘兄真是過謙了。這世上千里獨騎追流寇,萬軍單槍擒敵首的能有幾人?你自幼隨父從軍,熟讀兵法,擅使長槍,十六歲時力挫宜國大將顏淮,十九歲時受封輕車將軍……如此榮光,又豈是莽夫二字所能概括?」

  昭鸞哇了一聲,湊在薑沉魚耳邊道:「沒想到這個屠夫原來這麼厲害啊!」

  薑沉魚對她豎起一指,示意她繼續聽。

  潘方有些動容,但最後卻淒涼一笑,沉聲道:「侯爺果然詳知潘某的過去,那麼更應知曉,潘某是因何丟了官職被逐還鄉的。一個叛軍之將的兒子,怎有顏面再上戰場?」

  姬嬰凝望著他,目光中露出了幾分悲哀之色,「沒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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