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五三


  「夫人,這些事喚個小廝來做吧。」翠環怯怯地說。

  「不用那麼聲張,就折低處的幾枝,桂花一次摘太多就跑味了兒。」

  翠環去了。桂樹皮粗,我幾下就爬了上去,小心地攀住樹枝往四下看——楊騁風的府邸不算很大,遠沒有君府大。東、西、北三面牆,目測看來都非常高,而且最近的樹木離牆也有幾尺遠,根本無法爬上去。院落為三進,我在中間這一進,最後一進是些矮房子,一個丫鬟正從其中一間走出來,或者那是丫鬟們的住處。再往前看,第一進院子裡人來人往,看得出有不少護院,要出去恐怕不容易……

  我正看著,下面傳來翠環顫抖的聲音,「夫人,您這是……」我對她露出一個笑臉,「沒事兒,嗅著挺香,就忍不住爬上來了,等我折幾枝扔下去,你看著拾。」

  幾大枝桂花撲簌撲簌落地,翠環拾起來,我又看了一眼四周才慢慢地溜下去。

  「少爺……」翠環的聲音更抖了。

  我一看,楊騁風正板著臉站在不遠處,「夫人在幹什麼?」

  「回少爺,」翠環戰戰兢兢地說,「夫人說要摘些桂花焙茶喝。」

  楊騁風一個耳光扇過去,「夫人是上得樹的?她要是這麼摔下來,我看你想不想活!」

  「使威風給我看呢?我支走了她才上樹的,在你家我連樹都上不得了?」我冷冷地說。

  「上不得!」他撂下一句話轉身就走,我過去安慰了翠環,也一起回去了。

  楊騁風正坐在屋裡,背對著門,跟在我後面的翠環縮了回去,悄悄地掩上門。我看都不看他,直接往里間走。

  「以後也是楊家的夫人了,別做些沒身份的事!」

  「謝謝楊少爺抬舉,司杏就是一個小凡人,不懂禮數,也不想高攀。楊少爺要是不待見,打發我出去吧。」

  「你!司杏,這麼做是何苦呢。木已成舟,你人都是我的了,怎麼就不能好好過?」

  「那我問問楊少爺,是不是願意和綁架你的人在一起有說有笑相敬如賓?」

  楊騁風放下茶杯,「司杏,放眼四周,成親前你情我願的有幾個?誰不是生活在一起之後磨出來的?你非要抓著這事兒不依不饒的,對自己有好處?你好過?」

  「楊少爺的高論我領教了。」我針鋒相對地說著,「我原有情投意合的人,楊少爺非要拆散我們,倒也不必給自己拉上一面大旗,如此不敢承認,倒要人家笑話了。」

  「情投意合的人?」楊騁風盯著我,「那傻小子自己都保不了,能給你什麼?君木頭真要對你好,也不會為了自己去娶知事的閨女。還有就你這脾氣,是能給人做妾的?君木頭為什麼娶那個三婆?你也不想想,真要你們有衝突了,他會幫你?」

  「做不做妾是我的事,不勞楊少爺閑吃鴨子淡操心!」

  楊騁風齜牙咧嘴的要發火,又忍了下去,「司杏,多說無用,我只是要告訴你,你的身份戶籍我報上去了,你生是我楊家婦,死是我楊家鬼!死心了吧,誰也不能把你弄走,你也別想著能去哪裡。我要死了,也一定會拉你陪葬!」他推開椅子走出去了,我發瘋似的捶打著桌子,楊騁風,我恨你,我恨你!

  楊騁風的爹娘嫌明州海風硬,仍住在湖州。八月十五,他沒有回去,明州楊家上上下下熱鬧地過中秋,我不參與,只是按時吃飯。飯桌上,楊騁風問我:「司杏,吃了飯祭月去?」我不吱聲,胡亂扒了幾口飯,推開碗,一個人去了花園。

  圓月照在兩棵高出屋簷的梧桐樹上,園中一半似銀海一般的白,一半被花木遮得有些迷離。我抱著膝在石階上坐了下來。人生短暫,月卻千古不變,這月亮應該還是我前世見到的那一個吧。如果月亮有知,它會不會笑我——前世的我、以前的我,和現在的我。

  我就這樣坐著,什麼也沒想,靜靜地坐著,任月光照著我,聽著蟲兒唧唧的叫著。

  背後有腳步聲過來了,我的反感又上來了——讓我一個人坐會兒好不好?

  「夜露涼,非要這麼坐著,你那身體受得了這涼石階兒?」一件衫子披在我的身上。

  我沒說話,也沒動。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居然沒有說話。

  我抱著雙膝,把頭枕在膝蓋上,後腦勺對著他,依舊看著月下的景物,風吹過來,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和淡淡的花香,真安靜啊!

  「丫頭,打算什麼時候和我好點兒?」他終於開了口。

  我本不想吱聲,又一想,「你打算什麼時候放了我?」

  隔了一會兒,他說:「為什麼就不願待在這兒?」

  「楊少爺不是我喜歡的人,楊少爺的作法也不是我喜歡的作法。」

  「為什麼就是不喜歡我?」

  「楊少爺出身官家,司杏本是奴婢,兩不相配。少爺該有自己的生活,現在這樣于你於我都不合適,與其難過,楊少爺不如放了我吧。」

  「司杏,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就因為我不騙你?」

  「你放我走吧。」

  「不!」他的手伸了過來。

  我的頭枕著膝蓋沒動,身子卻是僵硬的,「你留一個丫鬟出身的人在身邊幹什麼?和你楊家又不配。」

  「丫鬟出身的怎麼了?」

  「我和你們楊家不合適。」

  「我說合適就合適。」

  「你是官家出身,你爹曾是三品大員,何苦要娶個別人的妾?你爹娘也不會願意的。這些日子你我……處得也不好,你也不愁娶不到門第相當的,留我做什麼?」

  半晌,楊騁風才悠悠地說:「司杏,我……喜歡你。」

  我輕輕地哼了一聲,有點兒嘲笑的意味——聽著這話,我怎麼那麼想笑?這世上,有比這話更假的麼?

  「就算是吧,有楊少爺這麼喜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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