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一〇三


  我愣了。他?將來也娶正室?他是指蕭靖江了。我心裡突然一酸,是啊,他真出了頭,也不是會娶我這等出身為妻的。心下頓時複雜,有失落,有茫然,不覺得痛,只覺得酸。我在心裡問自己:真有那麼一天,你如何自處?

  見我不言,君聞書也低了頭,手無意識的撥弄著他的小烏龜,卻依舊慢慢的說:「你覺得他好,和他在一起你不受委屈,可人活著,哪有那麼隨性兒的?人有時總得低一頭,司杏,其實你心裡也知道,找他……也沒什麼多大指望。你莫要再找他了,斷了念想吧。」

  我仍然跪著,腦子裡一片混沌,然後,我緩緩的說:「少爺,不是,不是那樣。少爺是上層人,少爺不懂下層人……之間,我們,不是那樣。」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其實,我就是想去看看他,我——,在心裡頭沒想過他會娶我,真沒想過,娶,這個字。

  「唉」君聞書長歎一聲,「世間萬苦人最苦,總在互相折磨,又總在折磨自己。司杏,我不攔你,你去吧,不過,早點回來,還有,帶上鋤桑。」

  我沒有原來想的大喜,機械的謝了他,便回房收拾東西了。實在沒什麼可收拾的,空空的,既無多少銀錢,又無什麼禮物,只帶了蕭靖江送的護腕,和一身換洗衣服,空空的,。

  鋤桑已經在院子裡等我了,一臉的驚訝。我欲向君聞書辭行,卻又覺得沒有面目見他。這算什麼呢?像是人家對我的施捨,受人家恩惠,我又給了人家什麼?難道,就仗著他對我……?一刹那,我有點恨自己,不知為什麼,只是恨,覺得自己有些賤。

  我咬了牙跟著鋤桑走了。雖然明知有點對不起君聞書,還是盼著要見蕭靖江。他到底怎麼了?

  終於到了湖州。我要鋤桑停車,想自己跳下來。鋤桑卻說:「司杏,少爺吩咐,我必得跟著。」

  「你不放心我?擔心我會逃?」

  「不是,」鋤桑一搖頭,「走時少爺吩咐過的,我不擔心你,但少爺的話,我也不能不聽。」

  「鋤桑,我求你,你別跟著我,我保證不會跑。」

  「不行,少爺說了,不行。」鋤桑非要堅持。也罷了,不難為鋤桑了。看看日頭還早,他或者還在衙門?我跟了鋤桑,找了一家小店安歇。

  終於黃昏了,好不容易說動鋤桑,讓他只遠跟著我,不要和我在一起。我三步兩步的到了他家門口,扯著嗓子喊了聲:「荸薺,荸薺。」便縮回街角。好半天,沒有動靜,我便又過去喊:「荸薺咧,荸薺。」還是沒有動靜,沒回來?出事了?我心裡揪成一把,這時,那扇小門開了個縫,一張瘦瘦的臉往外探著,是荸薺!我連忙跳出來,站在街的中間,沖他招手。

  他看見我了,猶豫了一下,扭向院裡看了看,才帶了門,往這邊走,步子,卻沒有以前輕盈了。我歡天喜地的跑過去,不顧鋤桑還在「監視」

  「荸薺,荸薺。」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下,他的眼神有些散,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頹喪。「荸薺,荸薺,可是見到你了!」我抓了他的手。

  他輕輕甩了下,一臉的冷淡,「你怎麼來了?」

  「啊?」我的心涼了一下,「我特地來看你,是和君家說了的——荸薺,你怎麼了?幹嘛不給我回信?」

  他淡淡的說,「你在君府過的好好的,受少爺善待,我寫什麼信?」

  「你!」我的淚就要出來了,委屈,心酸。

  畢竟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要他去方廣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去了。我知道鋤桑跟的我,可眼下顧不了他了。

  還是方廣寺,還是那個地方,那年初二的感覺湧上我的心頭,蕭靖江也沒有說話,臉色也不好看,也許,他也想到了那天。我在一堆樹叢後找了個石階坐下,他也坐了,仍然隔著我有一個人。

  「荸薺,你的胳膊怎麼樣了?」我甜甜蜜蜜的說。

  他一搖頭,「不要緊。」

  「真不要緊麼?」

  「不要緊。」

  「我看看。」我伸手要拉他的胳膊,他卻抱在懷裡,「有什麼好看的,一個胳膊,都好了。」

  我心裡有點受傷害,還是換了笑臉問,「你怎麼不給我回信?是不是有什麼事?」

  「我不是沒考上麼?」蕭靖江的口氣極其淡漠。

  「沒考上怎麼了?」

  「沒考上,還有什麼好說的?」

  「沒考上怎麼了?你不還是你麼?」我隱隱覺得不大好。

  蕭靖江搖了搖頭,「不要想了,我今年二十了,沒有希望了。」

  「想什麼呢?」我挪過去挨了他,「荸薺,不能那麼想。你不才二十麼?咱不考了,考那個幹嘛?仰人鼻息的。現在這樣就挺好的,你在衙門賺點錢,夠用就行了,我們不求大富大貴,多累呀。不就個春試嗎?咱不考了。」

  蕭靖江離了我,冷淡的說:「不就個春試嗎?說的真輕巧。你覺得不屑是吧?一個春試,可我連個春試都考不過。我辛辛苦苦為了什麼?我受的這些,為了什麼?我左胳膊斷了,有殘疾,本來日子就過的不好,原來覺得春試算個希望,也沒了。考一次春試花費不少,就我爹娘能允許我考幾次?這往後,連這點希望都沒了,還說什麼?」

  「荸薺!」

  「回去吧,既然君家少爺對你不錯,你回去吧,總是個好生活。」

  「荸薺,你覺得那是好生活?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麼說的?你說,反正我是要出府的。」

  他臉上現出悲傷,「司杏,回去吧。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你現在在府裡過的不錯,就不要出來了。君家少爺對你不錯,就不要出來了。真的,回去吧,別在這兒了。」

  他站起來要走,我拉了他,「荸薺,在你心裡,我就是那樣的人?」

  蕭靖江不動,半天才低著頭說:「司杏,我知道你,你不是個尋常女子,若是我有個希望,也算好。如今,試而不第,算了吧。」

  不是個尋常女子,這個,是理由?我心裡有些痛。

  「荸薺,你記得我第一次到湖州討飯,討到你家麼?」蕭靖江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記得我要進方廣寺,方丈不讓,你伴我麼?」蕭靖江慢慢的點了點頭。

  「那你還記得我從君家逃出來,你是怎麼說的?」蕭靖江又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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