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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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怕,」君聞書喃喃的說:「你就陪我躺一會兒,躺一會兒,我心裡不好受。」後面的話,越來越低。

  帳裡沉默了,他的頭埋在我的肩上,我不敢動,就覺得他噴出來的熱氣十分難受。良久,他還是一動不動,我以為他睡著了,便想輕輕推開他下床,他卻摟緊了我。

  「少爺,」我輕輕的說,「少爺,該休息了,明天還要早起去店裡。」

  很一會兒,才聽到君聞書埋在我肩頭的聲音,悶悶的,聽不出本聲:「君家要保不住了,我累。」

  我一怔,想轉過來看看他,他的頭還是不動,手卻按了我:「別動。我就想和你躺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我感覺,肩頭有熱的東西泅開來了。

  哭了?這麼嚴重?我想看看他,卻又想起男人都是有自尊的,未必想讓我看見他的眼淚,那算了吧。我張了張嘴想安慰他,也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夜,我們就那樣躺著,各想各的心事。帳裡,一片沉默。

  第四十六章 各異

  我想了一夜荸薺,他到底是怎麼了?越想心裡越慌,君聞書在天要濛濛亮時睡了,手還在我身上。我也就那樣躺著,天都要亮了,再上哪兒去?

  外頭見天光了,看君聞書還在睡,我便悄悄摘了他的手,下了地。繞到外間,才發現侍槐的床根本沒動過,我覺得大事不好,難道他以為我……,顧不上了,隨別人怎麼想,我的心眼裡只有荸薺,他怎麼了?

  君聞書睡的時間並不長,我聽他在裡面叫人,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司杏給少爺拜早。」我行了個禮。

  君聞書看著我不說話。

  「少爺這是要起來了麼?」

  君聞書默默的點點頭,看樣子,酒解的差不多了。我端了水過去,給他挽了袖子準備淨臉,卻聽他低聲說:

  「昨晚,謝謝你。」

  我愣了一下,心裡苦,卻不得不笑著說:「少爺客氣了。」

  「要不,今天別去店裡了,看你臉色不好?」君聞書的語調中露著關切。

  我搖一搖頭,今天是要去盤庫存,有些貨賣不出去,總壓著也是問題,盤一下,該怎麼處理怎麼處理,壓著就廢了。

  吃了早飯,我又和君聞書起身去了店裡。我還是小廝打扮,帳房王早就迎在門口,「少爺早。」

  我留了留神,果然注意到他飛快的向我瞟了一眼,我心裡一哆嗦,真是早被發現了,希望不是什麼禍事才好。

  庫存盤的很順利,清出來的貨我分出等次,好一點兒打折,次一點兒的當作贈品給主推布料做促銷,最次的,我直接讓君聞書做了行善布。君聞書起先以為我只是單純的施捨,而我卻特地囑咐他一定要吩咐下去,讓店裡的夥計好生善待前來領行善布的人。君聞書不解,我笑道:「都是人,頂著人頭,貧富都有愛己之心,不到萬得不已,誰也不願領這種行善布。既然要給,就給的誠心實意,若是弄的大模大樣的,受的人即便迫於眼前不得不領,在心裡也不會領你情,也許還會記恨你小人嘴臉。我朝平民出身的官員和達人不少,雪中送炭永遠比錦上添花更好,現在你舍了點兒布,將來他出了頭,這種感激,是要記一輩子。」

  君聞書笑了,眼神裡流露出理解和贊同。接觸多了,覺得君聞書也是心慈有眼界之人,只是他畢竟沒有親臨稼穡,不怎麼能明白人世艱難,有些體會,他不懂。

  忙了一整天,雖然不親自動手,不說話,但也很累。賬房王不離我們左右,我因心懷了幾分擔心,也留意提防著他,加上昨晚一宿沒睡,神經很緊張,更累了。

  一上車,君聞書就問:「你沒事吧?我瞧你臉色暗的緊,眼睛也淡,要不要,找個郎中瞧瞧?」

  我搖搖頭,心裡有事,我想問問他楊騁風到底是怎麼說的荸薺,想想不妥,隔隔再問吧,讓昨晚的事沉沉。

  君聞書看著我,忽然拉了我的手握著。

  「少爺,別鬧,我今天不怎麼好。」

  「我知道,不好才要握著。我難,你也難,我們就這麼扯著手,扶過去好麼?」

  我的淚湧了出來,想起那年臘月二十八,湖州大集,我和荸薺手拉手,沖過人海,我一隻手還舉著糖荸薺。

  君聞書有點慌,「司杏,你怎麼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少爺,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

  君聞書一愣,難受的說:「原來是為他……」他歎了一聲,輕輕放開我的手:「我真不知道什麼,昨天是跟著我爹和楊——二姐夫吃飯,二姐夫說了那麼一句,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不過,他既然那麼說了,便一定有原因,你,你還是有所準備吧。」

  一路無言回到琅聲苑,蔫蔫的吃罷晚飯,打算回屋躺了。荸薺到底怎麼了?是出什麼事了?楊騁風說我沒指望了,一定不是小事。死了?坐牢了?……我一路胡思亂想著,不知不覺推開了門,木木的點了燈,低頭走向床,啊——我嚇了一跳,幸好燈亮著。

  楊騁風正坐在床上,一語不發的看著我。來的正好,我正好問問荸薺的下落。

  「你昨晚哪兒去了?」楊騁風不動,一副盤問的口氣。

  「你把他怎麼了?」我也不客氣。

  「我問你昨晚哪兒去了?」

  「你把他怎麼了?」

  「你還長了膽子了你?莫以為,我不能把你怎麼樣!」

  「我不敢,你能把他怎麼樣,當然也能把我怎麼樣——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一夜沒睡,累了一天,我有點歇斯底理。

  楊騁風忽然點了點頭,笑了。「看來,君木頭也沒得著手,否則,你現在不會問那個傻小子。」他往後一倒,倚了我的被子,兩條腿相迭放在床沿,「你聽君木頭說了?那你應該知道我昨晚會來,幹甚麼不在這兒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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