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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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緊搖搖腦袋,一面暗自慶倖,到底離開了那個地方,聽荷也沒了,楊府的人與我再無關係,以後再也不去了,那個地方,真不是我能呆的。 一路上,我不斷的思索楊騁風說的「除非他不想要他爹了,否則,他翻不了身。」到底是什麼意思,看樣子,君家和楊家,要掰?為什麼呀,楊騁風明明說,他娶君聞弦就是為了錢,這才不過一年啊,就要為敵了?我又想起聽荷臨死前說的「君家的事兒,你別摻合,對你沒好處。」到底是什麼事? 我把全部事情想了一遍。 君聞書說:「二姑少爺雖是府裡的姻親,可也可能不是姻親。……你到底想在哪邊?……不該你知道的,不要知道。知道了,也沒什麼好處。二娘也幸是死了,否則,怕也過不好。」 聽荷說「我也不知道什麼,只是兩邊都呆過,可能知道的比你多點兒。別摻合,你不似我,能走,還是走吧。別呆在少爺那兒,呆不住。」 楊騁風說:「君家早晚也要姓楊……除非他不想要他爹了,否則,他翻不了身。」 還有眠芍,她為什麼那麼恨君家?僅僅是因為以前讓夫人防了?那也太過了吧?還說君聞書是攙了假的少爺,難道,君聞書就是因為這?……不要摻合君家的事,那我現在,算是摻合嗎?給君聞書出出小主意,做做小智囊,算吧?……可我不能不摻合,不摻合,我的日子恐怕更難過了,插腳到君楊兩家的糾紛非我自願,不主動想想,只怕會更被動,我不喜歡完全的被動。 算算日子,出來有十天了。走的匆忙,給荸薺的信還沒寄,不知他怎麼樣了?該考完了吧?成啊敗的,別太放在心上,平平安安的就好,唉,聽荷…… 我紛紛亂亂的想著,一會兒想眼前,一會兒慨歎人的命運。我原來一直覺得我是不幸的,現在我才知道,人各有各的不幸,可以說,我們都不幸,或者說,我們都幸運。大約,這便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意思吧。 天晴路好,回君府倒也順利。琅聲苑有聲音的時候不多,還是靜悄悄的。君聞書正在書房寫字,我悄悄進去行了個禮:「司杏回來了,見過少爺。」 「唔?」君聞書站起來,手上還握的筆,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卻現了笑,「回來了?累麼?要不要回去歇歇?」 我搖一搖頭,低聲說:「聽荷——沒了。」 君聞書慢慢正坐了,半天,才徐徐的說:「沒就沒了吧。」 他的漠然是我意料之中,可我還是覺得不舒服,再一想,算了,人家畢竟是主子,在他們眼裡,我們這些人,死了,也不算什麼。 我從他身後過了要往書庫去,他說:「二姑少爺……,說什麼了嗎?」 我原地停了一下,搖了下頭,他竟似松了口氣,然後揮了揮手,我便下去了。 我越來越覺得君家和楊家之間的暗流洶湧。從親耳聽楊騁風說他娶君聞弦的秘密開始,我就知道楊騁風絕對是在打人家家業的主意。若在以前,我不管,但君聞書於我算是有恩,我既看出來了再一點兒不管未免無情無義。看君聞書的反應,也不似一點不知,可他明顯是瞞我,我也有點想不通,或者,是因為我是個下人?算了吧,那是人家家的事,我還是少打聽,君聞書用著我便用,用不著,我也不跳三跳四。 無論他們之間有什麼糾葛,畢竟,他們是親家。 番外 我生活在這裡已經十幾年了。我紮根的地方,據說叫做琅聲苑。家主聽說是從什麼地方搬來的,我也不知道。 每天,我就沐浴著或是陽光,或是微風,或是細或急的雨,或是密或疏的雪,我就這樣過著,靜悄悄的,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 有一個青俊的少年,真是青俊,光光的額頭,寬闊的眉宇,有神卻並不逼人的眼睛。仿佛刻意為了配合他的青俊,他總是喜歡穿青色。而仿佛與他的青俊不合,他居然在腰裡別了個小烏龜?我沒有見過更多的人,只是想當然的以為,這個小烏龜,應該不是人人都喜歡的裝飾物吧? 還有一個姑娘,來時也就十歲的樣子,穿的不好,人也不是特別漂亮,就是看著很舒服,讓人覺得可以信任和依賴。最動人的是那雙眼睛,看人那麼真誠、聰慧又善良,笑起來時眼睛都在笑,哭起來時,眼睛裡也盛滿悲哀,讓人不由跟著她起伏哀樂。青俊少年面前,她總是正襟危坐,除了必要的行禮答問外,一句話也不多說。而只要她離了青俊少年的眼,就喜歡在園子裡跑來跑去,或和其他幾個年齡相仿的男孩子,嘻嘻哈哈。 其實那青俊少年看的見,我經常見他偷偷的躲在一邊看著他們,臉上既羡慕又失落,看著讓人難受——我也不明白,為什麼? 青俊少年的眉宇大多數時候並不舒展,總似有什麼心事,尤其是他剛來那幾年。他經常繞著我走來走去,或者背靠著我,唉聲歎氣。我拿柳絲拂拂他,想問他怎麼了,他不懂,也不回答。有時蹲在地上亂劃,我發現,他寫的最多的兩個字,一個是君,另一個是杏。反復的劃,劃的很深。有時會突然惱怒起來,拿腳狠命的逡了那個君字,然後就或站或蹲的發愣。 那個姑娘也愛來。我知道她有心事,雖然她和那些男孩子嘻嘻哈哈。她總是拿個蒲團靠著我坐著,兩眼望著遠方,一呆就是很久。她發呆的時候,身上有一種清冷,仿佛誰也近不了她。 我就不明白,這兩個人,都有心事,看著都不壞,怎麼就走不到一起成為朋友呢? 好像他倆打過一次架,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沒見那姑娘。那少年也還是經常來,還是刻著那兩個字,杏字比以前深多了。有次我清清楚楚見過他掉過淚,然後歎了口氣,悄悄的把那個杏字埋了,很久沒再聽他說什麼。 後來姑娘又回來了,是一個穿綠衣服的人送回來的。綠衣服人的眼老是滴溜溜的,圍著那姑娘轉。青俊少年明顯不喜歡他,可對他還是很客氣,每次他來他走,青俊少年都要煩好半天。我不明白,不喜歡就不要讓他來唄,為什麼還要對他那麼客氣? 慢慢我有點弄清楚了,姑娘想去哪兒,少年不願意。少年明明有話,卻非不說,我總覺得,少年好像怕姑娘什麼。姑娘呢,好像也怕少年。但少年的眼裡常有一種恐懼,而姑娘眼裡,只是有些敬而遠之的冷意而已。為什麼呢? 少年還是來,反反復複,還是刻著那兩個字。姑娘也還是來,還是在樹上一坐就是半天。有時我想告訴她,你腳下有兩個字,其中一個,就是你的名字。可我不會說話,而且我也不明白,為什麼少年刻的另外一個字是君,而不是書。 他倆都哭過,在我的絲絲綠意下,在我的柔柔拂弄中。我覺得他們很般配,但他們之間似乎永遠都很遠,我在心裡歎著,歎他們中間那道似乎是無形又有形的牆。有時我也想,即便我能說話,也許也無法解開吧。解鈴兒還須系鈴兒人,我不是系鈴兒的,可我也想知道,這系鈴兒的,究竟是誰?是那綠衣少年嗎? 每天他們來或走,都只在自己的世界裡,很少注意我,其實,我也有喜怒哀樂。有時我會受蟲子的啃噬,有時我會受到雷電的襲擊,更多的時候,我會像他們一樣,生老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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