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五七


  臘月二十八,湖州大集,其萬頭攢動的場面讓我想起了招聘會。人真是多啊,雖然很冷,人人都凍得鼻子通紅,但大家樂此不疲。我跟了蕭靖江,東瞅瞅,西看看,一會兒他指點我看這個,一會兒我又拉他看那個,我們倆都很開心。走到一處吹糖人的,我眼看著那糖人師傅吹成了一個栩栩如生的猴子,真像呀。我靈機一動,走上前,「師傅,你能幫我吹樣東西嗎?」「行,只要你說。」「我要你吹個荸薺。」我一面說,一面甜甜的朝著蕭靖江笑著,他一臉忠厚,看了我一眼,也跟著嘿嘿的笑了。那個師傅哈哈一樂,拿了吹管,三下二下,嘿,一個活靈活現的荸薺出現了,圓鼓鼓的,還長著尖皮兒,我給了錢,高興的舉著糖荸薺,和蕭靖江走了。

  「你看,你。」我在他眼前轉著糖荸薺。

  「嘿嘿,你真能想出來。」

  「嗯,那是。」我揚了揚眉毛,極其自負,「那是」是我在得意洋洋時的口頭語。

  「快吃吧,人多,別擠掉了。」

  「你這個笨荸薺,就不會說『別吃,好好保存著』?」

  「保存著幹什麼?就化了。」我氣塞,這個笨荸薺。我還是捨不得吃,依然那麼小心的舉著,一會兒,手凍的通紅。

  「冷吧?讓你吃你不吃,看手都凍的。」

  「哼,我願意。」笨荸薺。

  「給。」他摘了手套,遞給我。

  我一下子接過來,心裡美滋滋的,甜甜的說,「荸薺,你真好。」想想,又補充一句,「不過,你真笨。」

  「呵呵,荸薺不就是笨麼?本就不是靈巧的果兒。」他把手抄在袖筒裡,更是一幅笨笨的樣子,我也想把我的手伸進去,挎著他的胳膊也好啊,可是,我沒敢,這裡是宋朝。

  前面的人聲突然澎湃起來,原來是舞龍隊過來了。一刹那,人流倏的變大了,我被一股強大的力擠的東倒西歪,眨眼就被擠得離蕭靖江老遠。

  「荸薺,荸薺。」我晃著糖人喊著,「荸薺,荸薺。」

  周圍的人都在看我,估計以為我神經病,蕭靖江卻奮力的擠了過來,看著瘦,沒想到,還真有點力氣,「咱們快出去吧,這裡人太多,擠倒了你可就糟了,一個舞龍的,沒什麼可看的。」

  我點點頭,他在前面,我跟著,可不一會兒,我又落下了,擠不動。他又擠了過來,「你抓住我的衣服。」我們又開始擠了,沒多久,我抓他衣服的手又被左突右晃的人流擠掉了,他又轉了回來,看了看洶湧的人流,猶豫的說:「看來……只有我抓著你了。」

  「好啊,」我伸出了手。

  他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握住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甩了他的手,摘了左手的手套,「帶了手套使不上勁,萬一你抓脫了呢?你帶著這只,右手拉著我,這樣保險些。」

  荸薺就是荸薺,彎彎不多,再加上我說的在「一定程度上」確是實情,他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他握了我的手,我心裡甜絲絲的,悄悄的分開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他轉過頭來,目光溫和,我沖他點點頭,笑了,他也笑了。

  我們就這樣走著,他不時回頭看看我,我的臉上掛著笑容,周圍的人仿佛都與我們無關。荸薺,荸薺,我的醜荸薺。茫茫人海,我們十指相扣,共同奮力向前,如果時間能夠停留,我真想就停在這一刻,不要再往前走了,不要再往前走了……

  終於擠出了集,我們狼狽的站在橋頭,互相看看,不由都笑了,手卻沒有分開。誰也沒有說話,我悄悄的靠近他,抱了他的胳膊,把頭倚在他的肩上。他一顫,卻沒有動,兩人就這麼站著,一直到有人三三兩兩的往這邊走,才分開。

  「我要走了。」腳下卻不動。

  「好,你快走吧,城門要關了,晚了就出不去了。」

  我噘了嘴,「笨荸薺。」

  他又笑了,露出白牙齒,真是個醜荸薺。我一步三回頭,他就一直站在那裡,看著我,就要拐彎了,我奮力的朝他揮了揮手,做了大大的笑容。他也揮了揮手,依稀還能看見他潔白牙齒。

  我幸福了一路,戴著手套的手還拿著糖荸薺,荸薺,荸薺……

  不知不覺,又回到我的家了。是啊,這是我的家,今年,我要和蕭靖江過在一起的第一個年。我們已經約好,初二見面,還在方廣寺門前。那時,我就要送他我買的帽子了,他一定還是那傻乎乎的神情……一想到這兒,我快樂的都要蹦起來了。

  我小心的插了糖人,不舍的摘下手套,拿鍋端了水燒上,準備鑽到床上暖和一下再做飯。

  我灌上熱水袋,塞到被子裡,回身拿了稻草捆剛要堵上洞口,只覺眼見綠色一晃,一個人用手撐著我拿的稻草,我的心頓時停了一下,是——他?他怎麼來了?他來幹什麼?!

  第二十八章 家

  我想了千萬次會有人來,誰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他!

  他眼睛盯著我,用手把稻草捆往旁邊一撥,撩起前襟,往前跨了一步。事已至此,我也只好往旁邊挪了挪,他一彎腰,人便在地窩子裡了。我猶豫了一下,仍然拿稻草捆堵了洞口,地窩子裡頓時又黑漆漆的。

  「不掌燈麼?」他輕聲道。

  平素為了省燈油,幹坐著的時候我並不掌燈。我默默的走過去,打了火鐮,油燈亮了,昏暗的光閃著他帽上鑲的玉,楊騁風的臉露了出來。

  「這幾個月,你——便是住……這裡?」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更加輕聲的問。

  我不答話,心裡惴測著他的來意。他也沒再說話,仍只是打量地窩子,更多的時候是打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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