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花褪殘紅青杏小 | 上頁 下頁


  他有些疑惑的望著我,我笑了笑,正準備再說話,忽然石頭那邊有一個聲音冷冷的傳出來:「好一個『保全自我,並成大事』!」

  我一驚,起身一看,一個貴家弟子打扮的少年,看年齡也就和我們差不多,鑲玉的寶方帽,淡綠色錦袍,墨綠色綴寶石腰帶,面白,濃眉,模樣倒還可以,只是有一種淩人的不屑和鋒利。看他那逼人的氣質,我便不喜歡他。他兩眼一掃,將我打量一番,又把眼神朝蕭靖江斜了斜,嗤了一聲,「沒想到,這鄉野之地,倒也有人讀書,也有人想取功名!」

  蕭靖江面色一冷,「這位公子,大家陌生,何必出言侮人?」

  「哼,你這等毛頭小子,也只會讀死書,居然還在這裡顯擺,侮你怎地?」

  呵,這不明擺著欺負人嗎?前世我姐一直說我是「二踢腳」點火就著,我可以窮,可以討,最討厭的是別人隨便侮辱我的智商——侮辱我這叫花子也便罷了,居然還要侮辱蕭靖江!

  我還未說什麼,蕭靖江搶言道:「蕭某人平日最煩的就是讀死書,公子既如此說,莫不是這位公子要出題比試?」

  那少年面色似是更狂,他輕蔑的說:「和你比,我倒覺得有損身份」他瞟了一眼正滿臉忿忿的我,又說,「懶待和你說,你倒不服,也罷,我朝明言『士補初官,皆試律令』,我且出一個簡單點兒的讓你長長見識。你聽好了,本少爺只說一遍,免得一會兒又裝聾扮啞的說你沒聽見。」

  蕭靖江氣的面色通紅,我也雙目圓睜,哪裡來的狂人?偷聽我們說話也罷了,還要插話。插話也罷了,又出言辱人。

  他冷冷的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然後說:「這湖州乃是絲織重地,我就說個你熟悉的。我律有盜剝柘之禁,那你來說說,枯者以何為計?」

  「枯者以尺計。」

  「哦?你還懂得尺啊。不過,有頭的都知道是以尺計,那怎麼計算這尺?以何為量?」

  「這……」

  這個太難了。考試不會考這個的,中國法制史我學過,這絕對屬於最細的。他面有得色的看著憋屈的蕭靖江,看了我一眼,又哼一聲:「說你讀死書你非要來比試,生在絲麻之地,剝桑之事都不懂,還妄想圖什麼功名?!」

  看他那樣子,我恨不得上去打他一捶。我靈機一動,不就是《宋刑統》嗎?嘿嘿,了不起了?接我一招!

  我笑眯眯的婉聲道:「公子既出律令,想必對律令極熟。小女子鄙薄,倒也想請教個問題。」

  「哦?」他有點出乎意料的看著我,然後又得意的說:「少爺我對律令雖說不上熟,但對付你們,倒也不在話下,你且說。」

  「好」我心裡想,你就等著吧,我聲音更甜更婉的說:「小女子聽到過一個案子,不知該怎麼辦好,要請教公子了。」蕭靖江看著我,一幅要說話的樣子,我悄悄的一扯,他看了我一眼,便骨都了嘴不言語了。

  「一家主娶二婦,正房生一男,次妻無所出。次妻性妒,常設計陷害正房。一日,次妻將瀉藥放正房粥碗內,想看她笑話。不料,家主想多吃粥,便將正房碗內的一同吃下。恰家主身子正弱,因瀉藥而體虛致死。兒男不忿,竟將庶母打死,請教公子,此案該如何斷?」

  「噫,」那個輕狂綠少年沉吟了半晌,「依我大宋刑律,謀殺母親為以下犯上,合該淩遲處死。但該男為自己父親報仇,如按淩遲,似亦有違德之要義……,委實難決。」

  我不說話,沖著蕭靖江悄悄的一笑,又伸了伸舌頭,沒想到卻被那綠衣少年瞧見了,「哼,你這野女子,哪裡編了這麼個糊塗案,你倒是說說,怎麼個解法兒?——怕是你也說不出吧?」

  「這位公子,小女委實不敢。不過,公子說小女子說不出,若小女子說出來了,你又當如何?」

  「哼。」他甩了袖子,頭昂向了天。

  我撇了撇嘴,一拉蕭靖江,「我們走。」

  蕭靖江還有些猶豫,我一瞪眼,一拽他,正準備走,那綠衣少年叫道:「你別走,你快說,怎麼個解法兒?」

  「一個小案子,這也是難的?」我學著他的口氣回了過去,「小女我只上過幾年學,不像我身旁的這位公子飽讀詩書,但是,此案我倒聽到一個解法。庶母與子間本無血緣情分,亦本不為母子,母子相稱,全因父親。今庶母親手弑父,父已死,母子情分頓消,故該兒男殺死庶母,只應按普通殺律處理。」

  我嘻嘻笑著,總算報了個仇,以為了不起?他骨碌轉了轉眼睛,忽然莫名的笑了,「讓你鑽了空子。」

  我不甘示弱的說:「公子不也是鑽了空子?不過,公子也算聰明了,若剛才引刑律按淩遲處置,只怕……」我輕笑了一下,不往下說。

  「想必我如果真那般斷了,你定會因此羞辱我,以報他對我之敗!」

  還挺有自知之明,不過,你反正輸了,也沒什麼好說的。我不理他,拉了蕭靖江要走,一個黑衣打扮的家奴不知從何處出現,跪在那綠衣前面說,「少爺,老爺已等待多時,請少爺回轉。」

  少爺聞似未聞,只繼續對我說,「你這狡獪兒,再狡獪也是個流浪兒,若有個正經身份,也才配和少爺我說話。至於他,」他極輕蔑的掃了一眼蕭靖江:「眉宇之間,毫無男兒軒昂豪氣,也不過爾爾。」說罷,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在後面趕了一句,「爾爾複爾爾,總比眼睛長到頭頂強,走路是要跌跤的。」

  綠衣住了住,沒有回頭,繼續前走。我偷偷的瞄了一眼蕭靖江,他滿臉通紅的杵在那裡。我也一時尷尬,不知說什麼。

  好半天,蕭靖江淡淡的說:「走吧,該回去了。」我們一前一後沉默的離開了後山,他說要回家,便走了。

  我一個人在寺裡溜達,見寺院當中停著一乘官轎,幾匹駿馬,一些下人模樣穿梭其間。我打聽了寺裡的小和尚,說是一京官攜家眷來寺裡進香,我遊蕩一圈,便又回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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