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一七四


  允祥病中虛弱,站了一陣後有些支撐不住了,「婉然,我站不穩了。」他忽然說,有愧疚,也有傷感。

  「我也累得站不住了,還在想,你怎麼也不肯讓我坐一會兒,」我的心一陣疼痛,他站不穩了,他還這樣年輕,怎麼可以這樣,只是,我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只笑著嗔怪他,「我要坐著,最好能躺著。」

  「好!」允祥笑了,扶了我,很慢地挪回床上,我把自己的頭埋在他懷中,也把淚掩藏起來。

  「我的腿現在不太好,不過,大約是這幾天變天吧,平時沒事的。」允祥攬著我躺在床上,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別哭了,我都不覺得怎麼樣了,只是偶爾有些不舒服,都過去了。」

  「我知道,我只是……」輕輕把手放在他的腿上,我說不出話來,這些年,他吃了多少苦呢?到如今,我又拿什麼來安慰他?

  「你見過弘昌了?」到天漸漸暗下時,我自允祥懷中悠悠睜眼,就看見他溫和的笑容,一如多年以前。

  「來的時候見了,不過他大約不知我是誰吧。」我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他的懷抱,永遠能讓我安心地睡著,不分時間。

  「那我叫他進來。」允祥笑著扶我坐好,攏了攏我的頭髮,才說,「來人,叫大貝勒來。」

  我猜,弘昌根本沒有走開,因為允祥話音一落,門簾一挑,一個少年就翩然而來,到了床前,低頭叫了聲:「阿瑪。」

  「見見你額娘吧,你親生的額娘。」允祥笑了,仍輕輕攬著我。

  弘昌飛快地抬頭,凝眸細看我,這個神情,同允祥太像了,我微微笑著,在他看我的時候也看著他,總有一盞茶的工夫吧,弘昌終於低低地叫了聲:「額娘。」

  沒有想像中的抱頭痛哭,我想,他大了,大到不需要額娘的懷抱了,心中一時百味摻雜,心傷和欣慰都有。

  「弘昌是個懂事的好孩子,這些年,他也很想你,給他點時間吧。」允祥看出我的悲喜,拉我回到他的懷抱,「母子是天性,別急。」

  「你不問我這十幾年去了哪裡嗎?」午夜,我倚在允祥懷中,知道他並沒有睡著。

  「只要你回來就好,」他說,「我以為,除了死,我們永不能再見上一面了呢!這樣看來,上天真的待我不薄,在我絕望的時候,又送還了你。」

  「允祥!」我叫他的名字,要他更用力地抱緊我,允祥笑了,一邊纏綿地吻我,一邊將我抱得更緊,直到我們融為一體。

  我的歸來讓允祥的病很快好了起來,卻也打破了王府以往的平靜。

  十一月,允祥病癒後上朝的第一天,如今的怡親王福晉悄然來到了我的房門前。

  「福晉怎麼來了,我正要過去呢,」我正對著鏡子同我的長髮做鬥爭,猛聽見人通報,趕緊轉過頭來笑了笑,「這些日子是我疏忽了,也沒去拜見。」

  「姐姐這麼說,就叫妹妹越發難為情了,姐姐原本是嫡福晉,我不過是續娶,何況姐姐又比我年長,怎樣看來,都該是我來拜見的,只是前陣子王爺一直病著,我怕來了添亂,才沒過來。」怡親王福晉也客氣起來。

  這樣的客套讓我有些難受,應該說這樣的見面,於我而言,就很怪異,所以這些日子,我一直回避她,也是為了這個原因。

  仔細看眼前的女子,溫婉大方,衣著得體,進退有度,允祥這些年確實全仗她照料,便是弘昌,長到這樣大,又何嘗沒有她的功勞在其中。

  「弘昌這些年,辛苦你了。」我拉著她一同坐下,真心地感謝她。

  「姐姐說哪裡話,我們是一家人,大貝勒又是個再聰明出眾不過的孩子,我喜歡還來不及。」她說。

  「說了半天話,卻還不知你的名字呢?」我想起了。

  「我叫風音,姐姐叫我音兒吧,」她笑笑,「爺也是這樣叫我的。」

  我側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風音有些不安,卻也坦然與我對視。

  這一次見面,比我想像中的要好,畢竟,今後要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

  允祥下了朝仍舊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從前忙了好幾個檔次,不過弘昌就不用了,同其他未成年的皇子以及親王貝勒家的孩子一樣,他們只要隨班站完早朝,就可以去上書房讀書或是回府了。

  這些天弘昌沒有去上書房,回到府裡後,他又多了一項工作就是來給我請安。

  很奇怪的母子相處模式,但是我卻更希望他如月華一樣,門都不敲就直接蹦到我面前,然後給我一個結實的擁抱,也不管我的腰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

  只是,面前的少年卻恭順而疏離,遙遙地站住腳,柔和地叫我一聲額娘。

  他今年十四歲,我認識允祥的時候,允祥也差不多是這個年齡,這對父子長得很相像,我有些鬱悶,當年我明明覺得弘昌更像我一些的,怎麼長大就變樣了,因為他們相像,所以我常常恍惚,眼前站的人,總同記憶中的影子重合。

  當然,弘昌還是不同的,他是我生的,身上終究有我的影子在,這時看來,不免得意地覺得,弘昌要更飄逸清俊一些,漂亮得有些缺乏真實感。

  「怪冷的,過來坐吧,讓額娘看看你。」我含笑看他,拍一拍身邊的炕沿,一邊的丫頭早端了一盞熱熱的酪過來,裝在白瓷小碗裡,散發著陣陣香氣。

  弘昌坐下來,暖炕並不大,還是當年的樣子,所以他靠得我很近,看他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酪,我心中被滿滿的愧疚包圍,元壽尚且有雲珠照料,這些年,弘昌卻是怎樣挨過來的呢?

  乳酪很熱,屋子裡也熱,弘昌卻仍穿著厚實的棉袍,這時額頭上已經細密地冒出了很多的汗,我拿了帕子幫他擦抹,明顯地感覺到他震了一下,既而想要躲閃,卻最終沒有動,這點他還是像允祥的,永遠為別人考慮多一些。

  「晚飯在額娘這裡吃吧,額娘給你做菜。」我徵求他的意見,他有些遲疑,卻點了頭。這讓我覺得非常的幸福,一別這樣多年,弘昌已經大到不需要額娘了,我都不知道還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在外頭生活的日子,我唯一的收穫就是做菜的手藝,見弘昌點頭,我一邊吩咐跟他的人來,給他換薄些的衣衫,拿他的功課過來,一邊將早想好的菜譜列出來,叫廚房準備材料。

  允祥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我完工,八道小菜加上一個西湖牛肉羹,全部端到桌上。「婉然,都是你做的?」父子倆都有些傻眼,卻吃得很認真。

  飯後允祥還要忙,很多摺子和文件都堆在了暖炕上,見我看著弘昌發呆,微微歎了口氣,拉過我的手拍了拍,示意我不要著急,我也只能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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