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一二四


  「說得好聽,你不是說男人就是看中子嗣嗎?」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段對話,發火。

  「我說過嗎?」胤祥的表情很冤枉,但是看了看我後,馬上說,「是我說的,我不對,我胡說八道。」

  「那不還是要我生這個孩子。」我發過火,對自己的前景失去信心,又哭起來。

  「不生不生,我去叫太醫拿掉。」胤祥說。

  「什麼?你敢讓太醫拿掉這個孩子?」我抹幹眼淚,大為生氣,這麼辛苦懷的,竟然敢說拿掉。

  「……」胤祥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抱著我說:「好,婉然說怎麼樣,咱們就怎麼樣,現在,不哭好不好?」

  很多時候,我自己都恨自己的無理取鬧,但是卻每每發現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肚子裡餓得咕嚕響,吃什麼就吐什麼,又怕孩子沒有營養長不好,真的,心裡就有一團火在燒,好像要把人的五臟六腑都點燃了一般。

  一個清晨,我睜開眼睛,胤祥擁著我睡著。晨光中,他的鬢邊,一根明晃晃的白髮,刺痛了我的眼,也刺痛了我的心。

  把手輕輕放在腹部,還觸摸不到孩子的存在。但是,我知道,他在那裡:「寶寶,你還要折騰媽媽到幾時?媽媽不是讓你來好好愛爸爸嗎?怎麼變成了我們一起折騰爸爸?」

  我總覺得,這個孩子是懂事的,他很小的時候,就聽得懂我說的話。那之後,我的身體就一點一點地恢復了,飲食也恢復正常,不再吐了。

  其實這些日子裡,我已經錯過了康熙朝的一個重要歷史事件,複立太子。

  三月初九日,康熙複立胤礽為太子,遣官祭告天地、宗廟、社稷,說:「當有此大事之時,性生奸惡之徒因而各庇奸黨,藉端構釁,臣覺其日後必成亂階,隨不時究察,窮極始末,後乃確得病源,亟為除法,幸賴皇天眷佑,平復如初。」

  三月初十日,康熙以大學士溫達、李光地等為使,持節授皇子胤礽冊寶,複立為皇太子。

  只是我當時都沒想到,複立太子的同時,康熙又一次分封諸子,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晉封為親王;七阿哥胤祐、十阿哥胤封為郡王;九阿哥胤禟、十二阿哥胤裪、十四阿哥胤禵封為貝勒。這一次,康熙的成年兒子中,沒有受封的,除了幽禁中的大阿哥之外,就是胤禩和胤祥了。

  我不知道這段日子,胤祥是怎麼不動聲色地安慰我,一點一點地熬過來的,作為唯一沒有爵位的皇子,他甚至連有力的外家都沒有,朝庭中,要受多少冷遇跟白眼呢?我幾乎不敢想像。

  三月底,康熙忽然決定提前巡幸塞外,起程的日子就定在四月初。雖然今年熱得比往年早一些,但是避暑提前到四月,還是讓大家著實忙亂了一場。

  胤祥的失寵,想來已經是朝野內外盡人皆知的事情了,這讓我們原本就清淨的家顯得越發的冷清。沒有人想到,康熙會命令胤祥隨扈,更沒有人想到,這次隨扈的名單上,居然還有我的名字。

  「你有了身孕,我去和德妃娘娘說,你不能去的。」接到旨意的時候,胤祥說。

  「別去!」我伸手,拉到了胤祥的衣袖,「別去了,這會兒宮裡肯定忙成一團。」

  「不行,你懷著身孕,怎麼能舟車勞頓呢?」胤祥急了,一邊扶著我,要我到床邊坐著,一邊說,「我一定得去一趟的。」

  「人家都說,孕婦是要多運動才好的,這會兒你去了熱河,若留下我一個人在家,恐怕我要成天地睡覺了,到時候反而不好,還不如讓我也去草原轉轉,呼吸點清新的空氣,也多動一動。」我笑著安撫胤祥,其實自己的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

  人人都說,女人生孩子是一半一半的事情。這次也不知道康熙要去多久,若是我不同去,萬一生的時候胤祥回不來怎麼辦?若是我同去,這路上馬車那樣的顛簸,也不知道這身子能不能承受得住。左右都很為難,而讓我更為難的是,我不能讓胤祥去宮裡回絕這件事。

  我懷孕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地渲染得天下皆知,但是宮裡也不可能沒有消息,我肚子裡的畢竟是胤祥的第一個孩子。但是就是在這樣的時候,康熙卻仍舊命我隨行,這其中若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怪了。

  只是康熙在想些什麼呢?夜裡我反復地思量,卻始終沒有答案。胤祥悶悶的,卻仍舊小心地讓我舒服地躺好。

  蒙矓間,不知怎麼就回到了乾清宮,不,這又不是乾清宮,只是四處是巍峨的龍的圖案,又是哪裡呢?

  耳邊,殺聲陣陣,心裡似乎有個聲音在說:「有人謀反了!」

  乾清宮絕對是政變中最危險的地方,我連忙向外跑。卻不防眼前刺眼的白光掠起,我大驚,順著兵器看過去,竟然是康熙。

  「他們母子都在這裡,朕就看看你,怎麼從這裡進來。」恍惚中,怎麼門口一身鎧甲的竟然是胤祥。他看向我的眼中分明有淚,我一下子明白了,人質,我怎麼就成了人質?

  眼前的畫面仍在移動,康熙的劍忽然砍向了胤祥,我尖叫,胤祥卻一動不動地站著。

  「婉然!婉然,你怎麼了?醒醒!」

  意識一點點地重新清楚起來,我仍舊依偎在胤祥溫暖的懷抱中。四下裡一片寂靜,濃重的黑暗包圍著周遭,隔著層層薄紗的幔帳,隱隱的燭光在前方搖曳。

  多少個夜晚,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眼前的一切。

  長長地出了口氣,胤祥已經拿了絹帕來幫我拭汗,「做噩夢了?」他輕柔地問我。

  「也不算是,大概白天想太多了。」我搖頭,夢是心頭所想,不過這個夢的內容是我平時不會想的。當然,我也不會講給胤祥聽。我只能安慰自己,想太多了。

  出發的日子到得很快,此前跟著康熙也去過好多次塞外了,但是這一次,心境卻完全不同。多了什麼,又少了什麼,只怕一時是自己也說不清楚的。

  同來的皇子福晉除了我,便只有八福晉淩霜了,上次一別,雖然也不過月餘,但是卻又似乎隔了很久似的。小產讓她看起來似乎清減了很多,臉色也不復從前的紅潤,不過氣勢依舊。在行營裡迎面碰到,我無處躲閃,也只能安穩地站在原地,看她一步步地走過來。

  她一直將頭抬得高高的,視線絕對不肯落在我的脖子之下。

  「八嫂吉祥。」見她走近,我微微一福。行營不同於紫禁城,首先就是面積不夠大,根本沒有足夠的地方可以讓兩個不想相見的人,永遠沒有碰面的機會。

  淩霜也站住了,在距離我幾步遠的地方,用一種我無法形容的目光盯著我。

  我忽然覺得心跳得有些快,一種恐懼在心底滋生。是因為她的目光吧,那裡面分明有恨。只是,她在恨什麼呢?我下意識地將手交疊,放在已經隆起的腹上,很慢地退開了一步。

  我的移動驚動了淩霜,也打破了她鋒銳的目光。一聲很輕的歎息自她的唇邊溢出,她的視線點點下移,終於也落在了我的手上。

  「這個孩子,很乖吧?」她問,很突然地。

  「還好。」我一愣,沒想到對峙半天,她的語氣竟然就忽然這麼軟了下來。

  「他是應該好好的,」淩霜的話這次卻讓人不懂,「他必須要好好的。」

  我無語以對,只能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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