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
一一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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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間、吃飯、看書、睡覺…… 只有當周遭再沒有其他人存在時,我才將頭深深地埋入錦被中,放縱自己的情緒。 胤祥會被圈禁十年,難道這時便開始了?他才二十二歲,生命中最激情澎湃的年華,難道要從此只能困守四角的天空?而毀掉他十年青春的人,又是他最親最愛的皇阿瑪,這讓他情何以堪? 日子在等待中過得越發的煎熬。只是,我卻仍舊不能有一絲一毫掛在臉上,心裡不是不苦、不痛。只是,這苦這痛,到了如今才真切地明白,再難忍受,也只有自己咬緊牙關承擔,我沒有軟弱的資格,自然也就不能軟弱。 感覺上,我從來沒有覺得如此的孤單過,自然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可以這樣堅強。 府裡眾人從最初的驚慌失措中恢復了過來,每日各自做著手中的活計,雖然少了往日的笑語聲,卻也平靜自然。在花廳中,德安一如既往地將府裡的大事小情說給我聽,等我點頭或是搖頭,早些時候我經常向胤祥抱怨,當家主事的工作怎麼這樣的繁複而無趣,當時他總是笑笑,說:「你若覺得無趣,儘管讓德安拿主意就是了。」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這些瑣碎的小事,會成為我精神的重要寄託。胤祥。你知道嗎?我正努力地學習管好家,家裡如今一切都好,都在等你回來。 關起府門的日子,並不能阻擋消息的傳入,太子被廢,整個朝廷陷入一片動盪不安中,誰可以繼立為儲君,朝野內外,人人都在觀望著。 九月二十五日,大阿哥胤禔面見康熙,說京城來了個著名的相士,名字叫張明德,日前他曾經請這個張明德入府,正巧八阿哥胤禩在場,張明德當時便斷言胤禩後必大貴。不待德安轉述完這個消息,我已經覺得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痛了,事情的發展,總是這樣的離奇。 聽說大阿哥胤禔自小便同胤禩親近,就我在宮裡幾年的冷眼旁觀,也是雖然不似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那樣唯胤禩是從,卻也比別的兄弟親近好多。我可以想像,胤禔說這話的時候,確實是想幫這個同母撫養的兄弟一舉走上權力的巔峰。只是,事情的結果,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 見我連連發笑,德安也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得停下來,有些擔憂地問:「福晉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沒有,你繼續說好了。」我搖頭,我的身子不舒服,卻不在四肢,而在心裡,何必白白地請大夫看病呢? 「後來,皇上命大阿哥將張明德拿交刑部審問。」德安低著頭,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事情發展到這裡,張明德的下場已經是不問可知了,隔了兩日,我才輾轉聽到了後面的部分,康熙在當日召見了諸子,說:「朕思胤禔是為人凶頑愚昧,不知義理,倘果同胤禩聚集黨羽,殺害胤礽,其時但知逞其兇惡,豈暇計及於朕躬有礙否耶?似此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為亂臣賊子,天理國法皆所不容也。」 一句「不諳君臣大義,不念父子至情之人,洵為亂臣賊子」,大阿哥胤禔的後半生便被定了性,這讓我越發擔心仍受困于宗人府內的胤祥,作為這一次隨扈的三位成年皇子之一,大阿哥和太子已經定罪,等待他的,又會是怎樣不可預期的未來呢? 等到了九月二十八日,八阿哥胤禩奉旨查原內務府總管淩普家產,到了交旨的時候,康熙卻忽然斥責他:「淩普貪婪巨富,眾皆知之,你所查未盡,如此欺罔,不過到處妄博虛名,讓人人稱讚你仁厚,你預備將朕至於何地?這分明是又出一皇太子。今後如有一人稱道你的好處,朕即斬之。此權豈肯假諸人乎?」 其實,自從太子被廢之後,眾多皇子對太子之位的爭奪日漸白熱化,而這其中,以胤禩的呼聲為最高,就連日前的張明德案,康熙也只說:「聞彼曾為胤禩看相,又散帖招聚人眾,其情節朕知之甚明。此案甚大,干連多人,爾等慎毋滋蔓,但坐張明德一人審結可也。」所以朝野內外,幾乎都認為胤禩成為太子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了,雖然這其中,康熙的態度一直曖昧不明,不過卻也沒有明確地表態,反而有任群臣推舉的意思。沒想到前後不過數日,風向便發生了變化。 我不知道胤禩接下來還準備做些什麼,只是,我覺得康熙的話已經是一個比較明確的意思表示了,胤禩在朝在野,深得人心,這於帝王而言,特別是對一個逐漸老去的帝王來說,已經漸漸地形成了一種威脅的態勢,所以他不會任胤禩坐大,而既然他不準備任胤禩坐大,那麼,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找個理由狠狠打擊胤禩一次,便不可避免了。 這一天,心真是焦灼矛盾到了極點,一方面真的想提醒胤禩一聲,很多事情,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不智之舉,與其硬碰個玉石俱焚,還不如等待更好的時機;另一方面,心裡又不得不去想,歷史早已經註定,每個人的命運都有著自己的軌跡,一個人的改變,可能牽扯很多的人的未來,胤禩的結局改變了,那麼胤祥呢?站在他相對立場上的胤祥要怎麼辦呢? 我想胤禩可以好好地活著,我更想胤祥可以得到幸福,而這兩者之間,要怎樣的選擇,才能夠讓他們各得其所呢? 這個問題我反復地想了很久,可惜終究沒有答案,也許順應歷史,什麼都不去做,才是最好的吧。讓胤禩在清史上留下最燦爛的一筆,成為一個雖敗猶榮的英雄,讓胤祥歷經磨難,成為一代賢王,幫助雍正開啟封建王朝的最後一個盛世,也許,這就是我最好的選擇。 這天傍晚,有很美的夕陽,自從胤祥出事之後,我便沒有再踏出府門半步,這時,卻忽然有了想出去走走的念頭。 換了百姓的衣衫,拒絕了德安叫人跟著的提議,我本不打算走遠,只想在府周圍轉轉,又能出什麼樣的事情。一個人最好,就這樣,信步在夕陽下走著,放任思緒縱橫四海,求得一刻心靈的平靜。 還是那條小巷,還是那樣的幽深和寧靜,當一陣琴聲悠揚地傳來時,我愣住了。 原本已經有了決定,在這一刻,卻又忍不住動搖,心裡終究是有些不甘吧,他們有他們的追求,我難道就沒有嗎?我也有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也有自己希望過的生活,為什麼要甘心被歷史和命運擺佈? 就這樣在夕陽下安靜地佇立,在去與回之間徘徊,猶疑是我不喜歡的情緒,無論是什麼事情,我都喜歡幹淨利落。明天是怎樣的,並沒有人能夠告訴我,那麼,今天,就不讓自己留下遺憾吧。 一步一步,巷子深處,還是那間極小的茶室,青布的簾子在風中輕輕搖盪,琴聲不知在何時停了下來,空氣中回蕩的是懾人的寂靜,那種寂靜,仿佛天地間,只剩我一人一般。 伸手掀起簾子,外間依舊無人,只餘空空蕩蕩的四面牆和兩張桌子,一種突然而生的危險的感覺湧上心頭,我總覺得有什麼不那麼對勁,一時卻也說不清楚。 「想不到,你竟然還真的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在這過分寂靜的斗室中,驚得我幾乎跳起來。 這個聲音於我來說,並不陌生,相反,還透露著一種熟悉之感,幾乎不用再想,我轉身便準備離開,是的,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現在才想走,不嫌太遲嗎?」那冰冷的聲音不知怎的,已經在我身後響起,極近的距離,近到我幾乎能夠感受到身後人的呼吸點點落在頸部的皮膚上。 胤禛,竟然是胤禛,一個不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人。 「想不到四阿哥這麼有雅興,四阿哥吉祥。」既然逃不掉,那麼只能面對了,我回身,虛虛地福了福。心裡一時卻是七上八下的,反復想也想不出,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該是我說,婉然,你還真是有雅興才對吧。」他微微眯了眯眼,聲音依舊冰冷,「十三弟擔心你,在宗人府裡食不知味,而你呢?卻在這裡——」他頓了頓,有些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這麼回報他的,他現在被關,前程未蔔,你卻在這裡,幽會舊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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