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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第二十一章 大婚之喜(第二部 第一章)

  清宮的婚禮,都在晚上舉行,這和現代的習俗多少有些出入,沒有細問究竟,大約不外乎乾坤陰陽的說法吧。

  安穩地坐在椅子上,做好一個新娘的本分,就是我今天的全部工作。

  記不清周遭的人究竟在我的臉上塗了多少東西,就如同記不清今天是幾月初幾一般。

  看起來好像沒有絲毫關聯的兩件事,當被放在一起考慮時,心裡終究是有一絲的悲涼和遺憾,一生一次的婚禮,自己竟也只能做一名看客。

  火紅的蓋頭終於沉甸甸地壓在了頭上,手裡被塞上了一個滾圓光滑的蘋果,在眾人的攙扶下上轎。我知道,這漫長的一生,如今,是又一個開始了。

  大約是此前的無數個不眠之夜裡,我已經想得太多太多,到了此時,心反而靜了下來,也許沒有激蕩人心的愛情,在這場婚姻裡,是最令人遺憾的地方。不過我終究不是十六七歲對愛情充滿嚮往的懵懂少女。我早就知道,愛情的生命只有三個月,生活中,真正牽絆著兩個人的情感,更多的,是超越愛情的其他情感。

  胤祥該會是一個很好的丈夫,而我也並不是一個只能以丈夫為天而生存下去的女人,那麼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以後的日子,能夠很舒服很幸福……

  不知道古人成親是不是都如此的繁瑣,總之,絕對不是電視上那般,將新娘送入洞房便完事大吉的,洞房中等待我們的,是宮裡專門派來的女官,跪拜行禮,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我低著頭,一板一眼地跟著口令跪拜,喝酒,再拜,坐在床上,看著自己的衣襟與胤祥的結在一處。大紅的吉服,是江南織造為了皇子婚儀專門特製的,袖口的鳳凰呈飛翔九天之上的姿勢,留在指間的是光華細緻到極點的觸感。思緒卻飄得遠了,仿佛仍是剛上高中的時候,頂著陽光軍訓,眼睛有些睜不開,耳朵卻分外警醒,聽著教官滲透濃重鄉音的口令,生怕一不留神,在整齊的隊伍裡鬧出笑話。教官是哪裡人呢?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便是最後會操的時候,才終於聽懂了他每個口令發出前的兩個短促的語音,原來竟是「科目」兩個字。

  「想什麼這樣好笑,今天累壞了吧?」有人在耳邊說著話。

  倉促地回神,才發覺自己剛剛竟然笑了出來,而方才還站滿了一屋子的喜娘、宮女、女官、命婦們,卻不知何時走了個精光。而此時仍留在屋子裡同我說話的,便是剛剛榮升為我的夫君的人——十三阿哥胤祥。

  剩下的,便是洞房花燭夜了,和……一個男人。

  一想到此,臉幾乎不受控制地轟的熱了起來,好在這樣的夜晚,又在這樣一個以紅色為主色調的屋子裡,估計臉再紅也容易遮掩,不然,此時只怕要窘死了。我總是這樣矛盾的人,一邊覺得窘,一邊又有些好笑,畢竟從來沒有想過今生還會遇到這樣不知所措的一天,在一個男人面前。

  「也沒什麼,不過想到些小時候的舊事罷了。」我用力握緊手,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常。

  「小時候的事?」胤祥卻似很感興趣,有些放鬆地斜靠向床頭,「婉然,好像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小時候的事情,現在能說給我聽聽嗎?」

  「好——」我信口答應下來,卻在話出口之後愣住了,小時候的事情,怎麼忘記了,此時我並不是司徒曉,我只是婉然,我擁有她的身子,卻並不擁有她以往的記憶,十三歲之前,她的生命對於我來說,是一片空白,那麼,我該說些什麼?

  見我張了張嘴,終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胤祥卻似猛想起了什麼一般,臉上浮出歉疚的神情,搶在我找其他話題之前說:「對不起,婉然,我不該提的,讓你傷心了吧?」

  即使見過了婉然的阿瑪,也從來沒有追問過婉然的身世,今天看來,恐怕還是一段蠻傷痛的回憶,這讓我有了興趣,離開宮廷之後的生活,我需要一些事情來填滿,看來,有些眉目了。

  不過胤祥的惶恐卻讓我有些不安,於是我說:「怎麼這麼說?也沒什麼呀。」

  我的本意是希望他不要這樣惶恐,更不要歉意,只是,效果卻似乎正好相反,他非常擔心地問:「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早點休息,你今天累壞了。」

  休息?比起談論我全然陌生的過去,「休息」這個詞,更讓我緊張得坐立不安。

  「我很好呀,還不累,很久都沒見到你了,我們聊聊天吧。」話出口之後,又忍不住想給自己一巴掌,欲蓋彌彰在我身上,總是表現得如此自然,真是要瘋了。

  胤祥剛剛本來已經站了起來,不過衣襟相連,一站之下,幾乎拉扯得我也跟著站起來,於是他坐了下去,偏巧我見他站起來,也忙跟著站起來,到他坐下時,衣襟拉扯得又緊了,反復幾次,他站我坐,我站他坐,本是一件無比小的事情,卻因為兩個人都緊張得要命,一時弄得不可開交。

  我們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坐著別動吧,衣衫一會兒扯爛了。」我說。

  胤祥點頭,停了片刻,又悄悄地向後挪了挪,這才很緩慢地說:「累的話就早點休息吧,我——你不點頭,不會的。」

  總有一盞茶的工夫,我們都沒有再開口,一方面是因為剛剛的話題太尷尬,更多的,卻是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忽然填滿了整個空間,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為什麼是我?」終於,我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低著頭,一點點地揉著衣角,這個問題不問,抑或是得不到一個答案,大約我心裡始終會覺得彆扭吧。

  「喜歡到愛,需要理由嗎?」胤祥說,「婉然,是我的錯,我愛上了你,害怕失去你,只是我知道自己沒有機會。恰巧,去年南巡出了那樣的狀況,生死關頭你推開我還受了傷,我就知道,如果我再不抓緊你,上天便不會再給我任何機會了,我會永遠失去愛你的資格。我當時想到的,就是去懇求皇阿瑪指婚,我知道沒有事先問過你,你會怪我,還可能會恨我,不過無論你怪還是恨,我都甘之如飴。我有一生的時間去彌補你,我想以後的時間,都能光明正大地好好愛你。」

  不知何時抬的頭,總之此時胤祥的話讓我一時震撼無語,心卻一點一點地溫暖起來,在他癡癡的目光裡。

  「婉然,第一步已經錯了,以後,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覺得幸福呢?」見我一直不開口,他的目光中有了些痛,卻仍滿是愛憐,「我願意做任何事情。」

  恍惚間,眼前的人,似乎仍舊是很多年前,在我無力起身時拉了我一把的男孩,也是那個在雪天裡一動不動地看著我玩耍,卻因為我的回避而憂傷不已的少年。七年的時光,就這樣如流水般在我們身邊走過,留下的,原來滿是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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