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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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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睡嗎?」我有些奇怪的問。 「本來是要睡了,不過不知是誰,在我門前轉來轉去的,若是要進來吧,卻偏偏不敲門,既是不要進來,卻又偏偏不走。我正打量是誰呢?原來卻是你。」胤祥笑笑說:「天也早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為難?」 「原來你是故意的。」我有些生氣的嘟囔,不過卻不得不笑著對胤祥說:「是有點事情麻煩您。」 「說來聽聽,究竟有多麻煩。難道你把什麼貢品打碎了?」他猜道。 「我那有那麼笨。」有些生氣立刻反駁。 「那是什麼?」他也不惱,只是笑笑。 「這個,能不能麻煩您幫我重寫一份?」我拿出那幾張寫滿「墨團」的紙。 「這是——貢品登記的目錄?怎麼會讓你寫這個?」胤祥看了半天,才艱難的分辨出我寫的字,也難為他了,簡體字和繁體字的差異,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竟然這樣也能看個大概。 「本來是不歸我管的,不過昨兒什麼人進了幾件古董,皇上看了心裡喜歡,要隨身帶著把玩,又說這次的玩意留下的都好,叫不必交到內務府去,只叫我登記了再給李諳達收起來就是了。」我說,不知是不是這幾天吃的太少,營養跟不上,站著和他說了這幾句話,被風細細的一吹,人竟然有些搖搖晃晃的。 有些事情,在後來回想起來,不能不感慨,好象真的是冥冥中自有註定一般,偶然的巧合,往往會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 那天胤祥幫我重新抄好了那份貢品目錄,不過康熙想起來要看的時候,已經是四月份,返回京城的路上了。 這次御駕沒有直接返回京城,而是取道江寧,謁明孝陵。 明孝陵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與馬皇后的陵墓,清朝卻是取明朝而代之的,所以當我聽說康熙要去祭拜時,心裡非常的疑惑。 正式謁明孝陵的日子,隨扈的皇子、大小官員一律隨行,康熙三跪九叩,規模和儀式應該一點也不比謁清孝陵差,我混在人群中,一路走著,卻被一塊石碑吸引住了,上面只有四個字,跟在康熙身邊這幾年,對康熙的字再熟悉不過,「治隆唐宋」這四個大字,分明是康熙的御筆,我想,大概是說朱元璋的治國方略超過了唐太宗和宋太祖。 朱元璋的治國方略是不是超過了唐太宗和宋太祖,我實在是不知道,不過他大殺功臣的做法,卻比宋太祖有過之而無不及,而且明朝在歷史上,也絕對不是什麼強盛的時代,自然,站在這四個大字之前,我未免有些好笑,不明白康熙究竟尊重和推崇朱元璋的哪一點,以一個皇帝而言,只怕康熙做的更好一些不是嗎? 這個疑惑,幾乎是直到離開明孝陵時,才得以解開。從明孝陵出來時,外面已經聚集了許多的百姓和士子,沒有官員的統一指揮,卻跪在地上山呼萬歲,我幾乎忍不住要拍有拍自己的腦袋了,竟忘記了江南一直是反清複明各種活動的根據地,謁明孝陵只是一件小事,不過通過他傳達出的意思卻是深遠的,難怪後人要說康熙有雄才大略了,他這招籠絡民心的政治秀,遠比八旗的鐵蹄來得更有效也更輕易。看來,所謂的帝王之道,真的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離開江寧後,依舊是走水路,雖然康熙沿途要視察河工,不過比起在岸上的日子,水上的日子顯然更清閒些。 於是這日,康熙看了會子書之後抬頭,對站在一旁的我說:「婉然,拿你先前記的貢品目錄來朕看。」 我應了一聲,連忙回艙裡取。卻在返回的路上,遲疑了起來,當初求十三阿哥寫的時候,是因為身邊實在沒有能替代的人,當時也是存在僥倖的心理,想著康熙未必就會看這個,所以沒有仔細推敲,不過現在想想,卻總覺得有些不妥,至於究竟是那裡不妥呢?一時卻也說不清。 就是這略微遲疑的功夫,李德全已自前面過來,看到我便說:「婉然,快點,皇上等著呢。」 有些忐忑的呈上了貢品目錄,看著康熙接過來翻開,覺得心跳都似乎不那麼正常了,小心的瞧著臉色,倒也和平常一般,卻也不敢就掉以輕心了,直到康熙看到最後一頁,又輕輕合上,我才在心裡長出了口氣。 不過康熙卻沒有急著放下那份目錄,反而是一手拿著,一邊吩咐李德全,「那兩隻成窯把碗收在哪裡了,取來,晚膳上用。」 李德全急忙退出去吩咐人找,這當口,只有我一個人在御前,雖然當差的日子久了,早已不似最初的緊張,不過今天不知為什麼,總是覺得不那麼得勁。 不過,康熙卻沒說什麼,待到李德全回來時,輕輕的將目錄的小冊子往書桌上一放,隨手又拿了一本書,慢慢的細翻起來。 四周的空氣重又恢復為寧靜,只有伺候茶水的宮女不時的上前換上熱茶,卻安靜輕巧的連一絲聲音也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康熙不緊不慢的喝了口茶之後,才忽然說:「婉然,你進宮幾年了?」 「回皇上,四年了。」我一激靈,趕緊回話。 「想家嗎?」康熙放下書,似乎很有興致的看著我,又問了一個問題。 依稀記得,剛剛進宮的時候,良妃也問過我一個同樣的問題,當時,我的回答是「不想,」因為家對這裡的我來說,不過是一個漢字而已,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家也只是一個字,不是嗎? 不過今天,我卻說:「想,奴婢想家,不過奴婢進宮之前,家裡人告訴奴婢『要盡心盡力的服侍好皇上,不要想家』,每次奴婢想家時,一想起這句話,便不那麼想家了。」 「是嗎?」康熙一笑,「這話是誰對你說的呀?」 「是奴婢的阿瑪。」說到阿瑪兩個字時,我格外的小心,害怕諸如老爸,爸爸之類的詞衝口而出,給已經夠麻煩的自己再找一次麻煩了。 「阿哈占?你阿瑪,朕記得是阿哈占吧?」康熙問,不過到了後面,語氣已經是肯定了。 和康熙短暫的對話,因為京城剛剛送到一份密奏而告一段落,奏摺上寫的什麼自然是不得而知,不過那天,康熙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卻是真的。 京城的密奏,似乎什麼事情一旦跟京城聯繫到一起,就會馬上讓人想到皇權,偷眼打量康熙坐的寬大的龍椅,雖然眼下是出門在外一切從簡,雖然此時我們身處的,不過是一艘並不寬闊的禦舟,不過這椅子,依舊奢華得驚人,也難怪了,這樣人間至極的權勢和富貴,又有誰人可以不為所動呢? 得到和付出總是成比例的,原來皇帝也不例外。 站著和坐著比較,最大的好處就是看到的要稍稍多一點,就在這一天,我看到了康熙髮辮裡,隱隱的銀絲。 當自己的兒子也不值得相信的時候,這個世界上,真不知道還可以相信誰。即便是坐擁天下,終究也不見得就有樂趣。 書案上的密奏,到了傍晚就消失無蹤了,康熙的臉色也恢復如初,不過太子和十三阿哥來請安的時候,我注意到,皇帝臉上,一閃而過的惆悵。 幾天之後,禦舟照舊在兩岸數不清的縴夫們辛勤的汗水下,緩慢的前行,康熙四十四年閏四月,雖然在一點一點遠離南方,不過氣溫依舊很高,午後,我站在康熙身邊不遠處,努力的對抗周公的召喚,不過效果不大。每天明明是皇帝午睡的時間呀,怎麼今天例外了,咬了咬嘴唇,我嘗試著將目光移向外面,其實為了安全起見,這裡沒有敞開的窗子,進出的地方也有紗帳,不過影影綽綽的可以看到兩岸的片片新綠罷了,大約是我太困了,視線未免有些直直呆呆的,所以當康熙的聲音忽然響起時,我驚訝的幾乎跳起來。 其實康熙的問題總是既容易回答,又不容易回答的,他問的是此時站在他身邊的李諳達、海藍和我:「你們幾個說,這究竟是宮裡好呢,還是民間好?」 我和海藍都低著頭,這個問題,自然該李諳達先回答了,誰讓他跟康熙的時間長,又是大總管。 「皇上這些年來勵精圖治,如今天下大治,奴才看,自然哪裡都是極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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