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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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隨意地環視著屋子的四周,當然也看到了他前些天帶來的禦制詩集,早晨我曾經翻了翻,所以它此時正敞開著,放在小桌上。 站在小桌旁,他也低頭去看那本詩集,神色中,有了一絲迷茫,停了一會兒才問我:「皇阿瑪的詩,你看過了,最喜歡哪一篇?」 「皇上的詩,自然都是好的,我每一篇都很喜歡呀。」 其實我沒有說實話,如果是早幾個月看到這詩集,也許我會為「月掩椒宮歎別離,傷懷始覺夜蟲悲。淚添雨點千行下,情割秋光百慮隨。雁斷衡陽聲已絕,魚沉滄海信難期。繁憂莫解衷腸夢,惆悵銷魂憶昔時。」的情懷迷倒,那是康熙寫給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不過,在我充分見識到了帝王之愛的今天,我忽然不太相信帝王也有真愛了,所以我更喜歡其中的另外一首。 「對我,你始終不肯說一句實話嗎?」胤禩悠悠地說,語法上是疑問,語氣上卻是肯定的。 「『挽弓策馬論英雄,漫捲黃沙破帝宮。文治武功真大略,佩文新譜墨林崇。』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皇阿瑪的這首詩,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就應該像皇阿瑪那樣,成為那樣的人。」他微微閉了閉眼,才接著說道。 我的心卻在這時猛地一動,這就是我喜歡的那另外一首詩,平心而論,這不是我讀過的最有文才和氣勢的詩,但是,從康熙的口中吟出,卻絕對是另一番滋味,沒想到,還有人和我看法相同。 接觸到我看過去的目光,胤禩愣了片刻,才說:「我該回去了,明天,別在躲著了。」他頓了頓,才又說:「還有,我希望,我看到的只是本來的你,就像九弟、十四弟他們看到的你一樣。」 §第六章 寂寞暗香 那天以後,我照舊當值,只是,不再回避什麼,其實原本我也沒什麼值得回避的,不就是他拿給我的書太過枯燥,我讀不下去又害怕他問起。最近幾次,他帶給我的書內容已經有了明顯的改進,很多小品文,故事精練,文辭華美,常常害我挑燈夜戰,碧藍每每埋怨我害得她失眠,其實我自己又好到哪裡,晚上用功過甚,白天精神難免不濟,幸好良妃從來不去計較。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現在的情形有點怪,每天只要胤禩過來,良妃總是要命我端茶倒水、遞點心拿水果,很多時候,他們母子對話也不避諱我。 胤禩的嘴很甜,每天來了,總是要說好些招笑的話來哄母親開心,這下可苦了我了,我愛笑是出了名的,而且還屬於後勁特強那夥的,別人說了好笑的話題,我跟著大家笑過之後,半晌,我還會撲哧一下笑開來,然後是越想越覺得好笑,進而一發不可收拾。 這天胤禩又說了個笑話,說是一個癡人去賣黑豆子,走到河邊的時候,車子倒了,豆子全部灑到了河裡,這人急了,連忙跑回家叫了家裡人一起撈豆子,卻不想剛一離開,早有旁邊看到的人一擁而上,撈了個乾乾淨淨,待著癡人回來,河水裡只見一群蝌蚪,癡人只道是自己的豆子,忙涉水走了過去,結果蝌蚪四下逃竄。癡人狠狠地說,我認得你們就是我的黑豆子,只是可恨你們長了尾巴,就不認識主人了。 母子笑了一會兒也就過去了,反倒是站在良妃身後伺候的我,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猛然想到了幾年前風靡全國的關於馬甲的笑話,「小樣,穿了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本山大叔經典的口音在腦海裡回放,倒是很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是,我在強忍無效之下,笑了出來。 「婉然,你這個傻丫頭,又笑什麼呢?」良妃這些日子見慣了我的傻笑,好像有點習以為常了。 「是呀,婉然,你在笑什麼,說出來額娘和我也樂樂。」胤禩接著說。 「這……」我沉吟了片刻,看著他們母子今天都這麼高興,很想說出來湊個趣,又看到胤禩一直盯著我,眼睛裡是說不出的鼓勵,一時也想不起其他的笑話,就咬牙說了這個膾炙人口的笑話。 及到說起馬甲來,我才想起,這個現代的名詞,古代人要怎麼理解呢?好在馬甲這種服裝,這裡也有,不過叫坎肩罷了,眼睛一轉,看到良妃和胤禩今天都沒穿這東西,祈禱著但願別犯了忌諱,正待開口時,外面卻有人通報,說是九阿哥和十阿哥找胤禩有急事。 如今皇帝出巡在外,成年的皇子自然不怎麼方便出入別人母妃的寢宮,因此,胤禩只好站起來,給母親行了禮告退出來。 照舊,良妃命我送送八阿哥。 一起走到宮門口不遠處,眼前沒了穿梭的宮女和太監,胤禩一把抓住了正在低頭走路的我的手臂。 我吃了一驚,轉頭看他,卻見他笑眯眯地說:「婉然,剛剛那個笑話你還沒說完,我不耐煩等到明天了,現在說完它好不好?」 「好呀,不過先說好,奴婢可沒有冒犯的意思,要是一會兒說錯了什麼,您可不能治了奴婢的罪。」笑話,我剛剛說的時候沒有多想,走出來才自冒了身冷汗,坎肩可是現在宮廷裡,主子們最喜歡的服飾,烏龜這種詞也不是可以亂說的,良妃是對我不錯,胤禩對我簡直就可以說很好了,但是,我在他們眼中,能算什麼呢?不過是一個奴才罷了,一旦逾越了自己的本分,恐怕下場真的會很慘。 「說吧,無論說什麼,我保證不怪罪你。」胤禩笑著說。 「嗯……老虎看見蛇沉到了水裡,半晌,一隻鱉爬了上來,忙上前摁住,說:『小樣,穿了坎肩就不認識你了?!』」我想了想,決定湊在他耳邊,悄悄地說。 笑話最妙的就是應景,我的話音剛落,宮門口忽然晃過了一個身影,看到我們站在門口卻遲遲不出來,已經忍不住急了,喊著:「八哥,快點,有急事找你呢!」 說話的人正是十阿哥,此時,他的身上正穿了件絲制的「巴圖魯」坎肩。 看著胤禩臉色如常,好像沒有生氣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已經先自笑了,胤禩終究也沒繃住,就這樣,十阿哥站在我們面前,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兩個人笑不可抑的樣子,臉上的神色有些惱火,更多的卻實莫名其妙。 半晌,笑終究是止住了,我趕緊上前蹲身說:「奴婢給十阿哥請安,爺吉祥。」 「吉祥,被你這麼一笑,我看想吉祥也不那麼容易吧,哼……」十阿哥還在生氣中,因為剛剛他被我們笑得毛毛的,還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已經用袖子蹭了半天了。 「奴婢知錯了,還請十阿哥責罰。」我只好作惶恐狀,繼續蹲在地上,用可憐兮兮的聲音討饒。其實自從那次雪仗過後,這個一心只知道玩的傢伙,為了找些新奇的淘氣花樣沒少偷偷來求我,不過,我並不肯常常指點他,為此,他可沒少咬牙切齒,不過看到比他精靈多了的九阿哥在我這裡也從來沒占到什麼便宜,只能忍了,如今有機會,怎麼能不拿住。 「要饒了你,也不是不行,不過……」十阿哥開口了,眼睛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一定又想問我怎麼找點新奇的花樣淘氣。 「好了,老十,你也這麼大的人了,還只一心的調皮。」站在一旁的八阿哥終於適時地端出了自己兄長的架子,一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但是嘴裡卻也半真半假地責備著:「還有你,婉然,一天到晚只想著怎麼淘氣,上次做的那個彈弓,老十拿了去,遠遠地瞄著三所廊前的鸚鵡,結果鸚鵡沒打著,石子進了屋子,把十四弟屋裡的那個進貢的琉璃花瓶打了個粉碎。十四弟不說什麼,你們也不知道收斂。」 我看向十阿哥,他沖我做了個鬼臉,我好笑地沖他眨了眨眼睛。 「哼……十弟,你不是找我有急事麼,這會兒還不快走。」胤禩忽然有點不高興似的,瞪了十阿哥一眼,可憐的老十正在再接再厲地沖我扮著鬼臉,被哥哥猛地一嚇,臉一下子垮了下去。低著頭,連忙就走了。 我笑,等著胤禩走了好關門回去覆命,卻不提防被他拉了一把,人幾乎撞到他的懷裡,還沒等我掙扎,他的聲音已經在我耳邊響起,低沉,幾近於無的聲音,夾雜著輕輕的呼吸,弄得我的耳朵好癢,恐怕臉也瞬間紅了起來。 「婉然,這個笑話別再對人說起了,額娘也別說,知道嗎?」 我一愣,這樣的結果,在意料之外,卻也是情理之中。我已經決定永遠不再提這個可能會扣上大不敬罪名的笑話,只是沒想到,胤禩還會專門提醒我。 看著我定定的目光,胤禩笑了,依舊是那種很溫和的笑容,讓我心裡淡淡的陰影很快消散在這陽光般的笑容裡,他說:「我嚇著你了嗎?我只是想你明白,宮裡,凡事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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