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二二


  燭光晃動,我們滿室追逐,看著就將他逼到死角了,我故意讓自己看起來猙獰一點,然後走過去。

  「饒命呀……」他笑嘻嘻地看著我,眼裡那有一點害怕的神情,只是看我走近,才一把從懷裡拽出了我送的荷包,在我眼前晃動說:「好婉然,就看在這荷包的面子上,饒了我這回吧。」

  我撐不住又笑了起來,半晌才說:「一個荷包就得了個金表,是不是就是《詩經》說的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呢?」

  胤禎也在笑,他靠近我,輕聲說:「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自從那天從十四阿哥處回來之後,我的心情始終是很複雜的,那是一種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心情,在以後的很多個夜晚,我常常會想起那天的一切,然後一個人捂著一陣陣發燒的臉,只想放聲大叫。

  在很多個失眠的夜晚,我也曾問自己,這是愛情嗎?但是,自己所能給出的答案卻不肯定。

  我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樣子,但過去的日子裡,我幻想的愛人卻是那種成熟穩重的男子,和他在一起,能夠感覺到很溫暖、很安心,重要的是,總是能找到一種被呵護的感覺。

  但是不知為了什麼,我卻總是覺得和十四阿哥在一起,儘管總是歡歡喜喜的,但歡喜過後卻是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很想再找他,哪怕依舊只是在一起笑鬧,讓我確定一下自己的感覺,只是,每每抽了空子去尋他,他卻總是不在。

  出了正月之後,十四阿哥就忽然忙碌了起來,每天除了上書房、跟著其他成年的阿哥上朝之外,好像也總有忙不完的事情,就這麼一直到了六月。

  滿人來自關外,所以不是很耐熱,每年到了六月前後,康熙總是要奉皇太后去塞外避暑,今年,聽說熱河行宮已經有了很大的擴建,宮裡上至嬪妃、皇子、公主,下到我們這些侍奉的人,當然都想去看看熱鬧了。

  我這幾天偶爾出去辦事,總是看到其他幾位娘娘宮裡的丫頭在積極地做著各種準備,似乎只等出行的日子一到,就可以立馬跟著皇上出巡一般。

  悄悄問了吟兒,她只是搖了搖頭,雖然沒說什麼,但我隱約也明白,隨扈出行這種事情,不大可能落在我們這裡。果然,幾日後,聖旨一下,隨扈的名單,沒有良妃,甚至也沒有八阿哥胤禩。

  良妃一如既往是淡淡的,不像其他主位那樣,會去找康熙撒嬌,到了這裡半年多了,我漸漸也看懂了一些,良妃與這宮裡的很多妃嬪不同,她從來不會去引起皇帝的注意,甚至在很多可以引起皇帝注意的場合有心無心地回避,也許,唯一能讓她關注的,就只有胤禩了,每天只有胤禩來請安的時候,她才真正的開心,好像眼中看到了他,就已經是整個世界了。

  開始,我並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愛情這個東西,是要去主動爭取的,良妃現在這種政策,分明是一種消極不合作,康熙的大小老婆有那麼多,這樣的隨波逐流,當然被淹沒在人海中了。

  但是,跟在她身邊日子久了,在宮裡見的人和事情也一天天地多了起來,我才在某一天,真正理解了後宮,理解了帝王之愛。

  後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就在二月裡,康熙前腳出門上了五臺山,後腳,一個去年和我一起入宮在乾清宮侍奉的宮女,便在某一個深夜,小產進而血崩,死得無聲無息。這件事情,在這後宮當中,很是轟動,但是,奇怪的是每個人都選擇了守口如瓶,仿佛這樣的一件事,從來就不曾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我當時甚至都以為這個宮女是不是犯了忌諱,和什麼人有了私情,才被秘密清洗掉,但事實卻是康熙回宮後的幾天,下了一道恩旨,追封這個連姓名都沒有被人們記住的女子為答應。

  原來孩子的父親是皇帝,只是,對於自己孩子和孩子母親的死因,卻沒有進行過追究。

  這就是後宮的一個縮影,這就是傳說中的帝王之愛。

  忽然,我很佩服良妃,聽說她的出身也很卑微,也曾經在乾清宮當過宮女,但是,她卻在這樣的鉤心鬥角中生存了下來,還保全了自己的兒子,這樣的女人真的不簡單。

  帝王之愛,她一定曾經擁有過,只是,她明白該在適當的時候放手。

  後宮的女人,什麼最重要,當然是兒子了。在兒子與丈夫的單選題中,她選擇了兒子,這是個聰明的做法,卻也是一個女人最大的悲哀。

  天氣一天天地熱了起來,夏天的北京那就叫一個熱呀,陽光也不見得有多足,但是空氣總是悶悶的,穿著一套宮裝,不動都是一身汗。天呀,我是多麼想念空調,電風扇也行呀,但是,現在我能擁有的最先進的乘涼工具,卻也不過是一把絹制的宮扇而已。

  還有一件讓我鬱悶的事情就是,十四阿哥這次又跟著康熙去塞外了,從他的生日之後,我們就沒有單獨見過面,有時候我一個人悄悄拿出那塊金表來看的時候,都覺得那麼不真實,曾經真實發生的一切,不知怎麼,就是讓人覺得沒有真實的感覺。

  這天吃過晚膳,良妃忽然要我研墨,別看我不會用毛筆寫字,但是在現代的時候,我就極其喜歡什麼硯臺、墨塊之類的東西,到了良妃這裡,她見我對這些東西總是露出好奇的眼光,得了空就躍躍欲試地想擺弄一番,就索性讓我伺候起筆墨之類的事情。

  終於有了可以挽起袖子的理由了,我要研墨呀,總不能讓自己寬大的袖子,在主子的硯臺和字畫之間蹭來蹭去吧,既然可以挽起袖子,那當然就要挽高一點了,天曉得,大熱天穿著一身長袖的裙子的滋味,難受呀。

  良妃倒是沒有注意到我粗魯的行為,袖子一直挽到接近肩頭的位置,雖然衣服的料子薄,但是也足以讓我的手臂不能自然地垂下,這樣,就使得我的樣子,不像是做一件極斯文的事情——研墨,倒像是準備隨時拿起片刀出去砍人。

  提起筆,良妃沉吟了片刻,才在紙上洋洋灑灑地寫了些字,每一個都很美,飄逸娟秀,一看就是出自才女之手,只是,可憐了我站在旁邊,只研究明白了這些個都是篆字,至於寫的是什麼,卻不認識它。

  心裡哀歎呀,這舊時代的文盲,看來我是當定了,不僅不會寫,現在人家玩點高難的,就連讀也成問題了,幸好我回到的是中國的古代,這要是落在一個外國人身上,乖乖,我就連聽和說也完全不行了,真可怕。

  和以往一樣,良妃也不過是寫了幾行字,便自去午睡了,留下我對著這些個字,感慨自己白白受了十六年的寒窗之苦,到頭來,竟然是英雄全然沒有用武之地。

  「在看什麼呢?這麼入神?」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這些天,我漸漸地熟悉了這個聲音和聲音的主人,良妃唯一的兒子八阿哥胤禩。

  康熙出巡之後,很多事情都交給了留守在京裡的幾個阿哥處理,胤禩當然是每天都很忙碌了,但是,每天,他無論在做什麼,都會抽時間趕過來給自己的母親請安,風雨不誤。

  「看這些字呀。」我悶悶地回答,一個人忽然發現自己變得一無是處,心情總不會好到哪裡去。

  「看這些字?這些字有什麼特別嗎?」他好奇地也湊過來看,好半晌,才說,「額娘的字就是好看,難怪你看得這麼入神呢!」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看這麼久的原因是,我希望好歹能認出一兩個來,也好安慰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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