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恍然如夢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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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有點瞌睡的時候,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猛然跳起來、轉身,卻幾乎撞到人,我一時站不穩,在向後的反射作用下,跌坐在地上。 無聲無息站在我眼前的,就是前些天害得我食不知味、連覺都沒得睡的傢伙——十四阿哥。我開始聽見自己的磨牙聲…… 十四阿哥胤禎,就是我眼前站著的這個穿寶藍色長袍的少年,今年也是十三歲,身材還沒有發育完全,和我差不多高,此時正一臉賊笑地看著我。 可惜了這帥帥的臉,竟然流露出這樣的笑容,我有點嫌惡地皺了皺眉,從他身上,我怎麼看不出日後叱吒疆場的大將軍王的任何風采? 看我坐在地上遲遲沒有起來的意思,胤禎蹲下身來,我們身高本來就差不多,所以此時算是平視了。 他看著我,好奇而玩味,我看著他,看看這個十三歲的小孩子能玩出什麼花樣。 半晌,他忽然又笑了出來,我一愣,因為那笑容不再是先前的愚弄,而是很真誠的一笑,雲淡風輕。 他隨即坐在了我身邊,我沒有動,也懶得動,因為並不覺得不妥。 對於我的反應,胤禎大約也是很吃驚,後來我才記得,宮裡規矩,尊卑有別,奴才是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的。又過了一刻,胤禎才很輕地對我說:「你真是個怪人,每次遇到你,都會出現奇怪的狀況。」 我是個怪人?聽聽,這是什麼話,於是我立刻反駁:「我哪裡奇怪了?你才奇怪呢,半宿半夜不睡覺,跑到這種地方來嚇人。」 胤禎沒有馬上說話,卻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笑了。 我發現他真的很喜歡笑。 正在我被他烏黑的眼珠盯得有點發毛,想著不知道該和這個小孩子說些什麼的時候(雖然我這個身子也是十三歲,但是我的靈魂可是二十二歲的成年人了),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我熟悉的腳步聲,我們要集合跟著管事太監一起離開了。 於是我松了口氣,馬上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向前邁出第一步,胤禎沒有出聲,我心裡一喜,準備加速,手卻忽然被用力握住了,不用說,就是那個死小孩。 「你姓瓜爾佳,名字是什麼?」 腳步聲越來越近,要是讓人看見這個場面也不知會怎麼樣,我不敢冒險,只能拼命想把手抽出來。 「名字。」死小孩堅持,手上的力道也大了。 算了,我放棄,咬牙切齒地說:「婉然。」 然後,死小孩還是不鬆手,他看著我,還預備問什麼,但是腳步聲真的已經很近了。是你逼我的,我果斷地低頭,一口狠狠咬在了那只死死拉著我的手臂上。 「痛!」他悶哼了一聲,下意識地鬆手,我趕緊抄起掃帚,三步並作兩步從樹叢中跳了出去。 康熙四十年五月三十日,皇帝巡幸塞外,上至皇太后、下到得寵的妃嬪、皇子、王公大臣,全部隨扈,偌大的紫禁城在一夜之間冷清了下來。 我們的工作,似乎也輕了很多,夜晚的清掃雖然沒有停,但人手卻減半了,白天當班的機會也越來越多。 當我第一次白天在御花園當值的時候,心裡忽然很難過,白天的太陽很毒辣,北京的夏天一直是很熱的,所以一起當值的姑姑才會主動把我調到白天來,反正宮裡如今剩下的都是皇上平時正眼都不會瞅的主子,討好他們也沒什麼便宜,自己當然樂得白天在陰涼處納涼。 御花園其實一直都是非常潔淨的地方,宮裡沒人會隨地亂扔瓜果皮核,也沒有碎紙和塑料,有的不過是片片落花,幾點落葉。無事可做,又不能離開自己的位置太遠,我喜歡坐在樹後,靜靜地聽大自然的呼吸。 就這麼不經意間,靜雙那充滿憧憬的眼神又在我腦海中浮現,進了皇宮,皇帝便是我們的天,但是,靜雙終究是沒能親眼見到這片天。其實「天」有什麼好?一個陰晴難定,執掌生殺的男人,尋常的感情怎麼會放在心上?對這樣的男人,只怕終生不見才是最好的。 在樹叢間坐久了,一個天真調皮的笑容又出現在腦海裡了,那天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事後也後悔擔心,覺得自己的腦袋簡直壞掉了,竟然招惹這麼一位招惹不起的主子,不過,幸好,一直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幾天後,康熙出巡,他也沒再露面,應該是同去了。 對康熙朝的大事,我這個現代人還是多少有些瞭解,不過也僅限於中學的歷史課本和一本《清東陵大觀》,康熙智擒權臣鼇拜、平定擁兵自重的梟雄吳三桂、抗擊沙俄的侵略,指揮軍隊收復雅克薩城、擊潰噶爾丹叛亂……樁樁件件,在書中讀到,往往是悠然神往,對這位千古一帝的文治武功,佩服得猶如滔滔江水…… 但是,作為歷史的旁觀者,我又替他難過,他這一生,經歷的哪一件事不是危機四伏、兇險萬千的,他都能揮灑自若,偏偏生了這許多兒子,沒有一個是省心的。 胤禎的笑容現在依舊是天真調皮的,被我這麼一個地位低下的宮人又打又咬,竟然也沒動怒,只是,他這份天真和調皮還能維持幾年呢? 可憐生在帝王家,將來,他要為這個皇位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哥哥爭個你死我活,為了這個皇位,他的親哥哥連母親都要逼死,為了這個皇位,他一生鬱鬱不得志,落魄得只能去看守皇陵,只是卻沒有人會問他一句:值得嗎? 一整個夏天,我就在這種胡思亂想中悠然地度過了,其實在御花園真的很好,每天與花鳥做伴,宮裡的主子都是不得寵的,沒事根本不願出門,所以在這裡一個夏天,竟然從沒碰到過主子,磕頭行禮這種最讓人深惡痛絕的事自然也就沒有了,簡直太舒服了。 好日子持續到九月底,這天,上頭吩咐我改回夜間當值,雖然沒有明確地吩咐什麼,但一起當差的小太監卻悄悄說皇帝回宮了。 幾個月沒做夜貓子了,第一天晚上,犯困就難免,好在還沒到落葉的時節,沒有太多的工作,處理完手裡的活計,我照例在樹後坐下,勉強抗拒著周公下棋的邀請。 但是,成效並不明顯,我的頭開始不停地點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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