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四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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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寧突然撲騰了一下,她心中一腔悲憤不滅,竟撐著動了動,另兩人猛地撲過去,一人死死捂住她的嘴,一人用力按在她的肩胛,當先那婆子拿開帕子,獰笑道:「公主,說到底您運氣不好,慶妃娘娘叫我們在這裡守著呢,您安分守己便好,您要鬧事大家一起死?那就請您先死吧!」 「噗——」韶寧噴出一口鮮血,被那婆子死命堵住。 「啪!」 天際突然一個明閃,穿越重重堆積的黑色濃雲,白光一道罩下,伴隨一聲霹靂炸響,炸得桌上的美人觚碎片簌簌掉落,再被幾個人淩亂雜遝的腳步無聲碾碎……燈火突然熄了,一閃一滅的電光裡,幾個人在低低喘息,滿頭滿臉的汗。 「碎片都收拾了,把血擦乾淨。」當先的婆子吩咐另兩個,不急不忙的將美人觚的碎片掃進袖子裡,又把地上的血擦盡。 「還有一口氣,趁熱吊上去。」一個婆子利索的將韶寧腰帶抽出,繞在脖子上套出一個活結,一頭甩上房梁,「嘿」的一聲雙臂使力,韶寧咽喉裡發出低低的「格」的一聲,已經晃晃悠悠的被吊起。 幾個婆子將一張傾倒的凳子放在韶寧腳下,抬頭看看,當先的婆子雙手合十,閉目喃喃道:「公主,小人們也是聽命行事……您芳魂有知,該找誰找誰……」 「轟。」一聲悶雷兇猛的打在屋頂,驚得幾人都顫了顫。 「別叨叨了,怪怕人的……」一個婆子拉拉同伴衣襟,有點畏怯的抬頭看了一眼高高懸起的韶寧,她長長的發披散,遮住了臉,白絲裙在空中飄舞,電光明滅裡,有幽冷的氣息散開來。 幾個婆子魚貫出去,吱呀一聲門關上,靜齋恢復了寧靜的黑暗。 「嘩啦!」 便在這一瞬間,傾盆大雨,狂暴的潑下來。 *** 長熙二十年四月初一,韶甯公主于靜齋自盡,七年前,她的太子兄長自靜齋樓端墜落,七年後,她安靜的吊死在靜齋的梁上。 她這一死,天盛帝震驚之餘反多了幾分疑惑——難道這個女兒,真的是調換過來的大成餘孽,心知沒有活路,所以畏罪自殺? 因為存了這份疑惑,韶寧最終沒能以公主之禮下葬,她原本就被取消了封號在皇廟修行,如今便以佛門居士之禮,停靈皇家開善寺,三日法事後下葬,葬於京郊落蕉山。 連番事故,老皇終於力不能支,再次病倒,這回病勢兇猛,眼見著內廷外朝大臣頻頻應召,太醫來來去去,人們的神情間,漸漸籠上一層緊張的氣氛。 鳳知微最近應召頻頻入宮,病得不輕的皇帝,有時竟然把她當成韶寧,攙著她的手和她說些韶寧小時候的事,鳳知微總是含笑答應,溫柔的替他掖掖被角。 寧弈就坐在對面,給老皇讀摺子,兩人相見,斯斯文文,自從第一次互相兄妹相稱皇帝沒有反對,從此後兩人見面相對一禮,一個稱「皇兄。」,一個呼「妹妹。」都客氣溫柔,都淡定有禮,都在這一禮之後,垂下眼睛,絕不再看對方。 四月中,天盛帝突然要遷入洛縣行宮,封閉多年的行宮被緊急啟用,皇帝鑾駕浩浩蕩蕩的前往洛縣,寧弈留在帝京監國,鳳知微隨駕去了洛縣。 當晚皇帝入住行宮,他並沒有啟用地下一層的密殿,只是住在了上面一層的主殿,主殿后是臨池水榭,引了黎湖之水,架水閣於其上,清風徐來水波不興,碧水之上倒映流光溢彩的燈影花影,皇帝看見了很有興致,晚間便在水榭用飯。 鳳知微侍候他用了晚飯,皇帝靠著軟椅愜意的看著遠處湖光山色,鳳知微小心的給他披上毯子,笑道:「陛下可別著涼。」 天盛帝微微偏轉頭,用有點朦朧的眼神看著鳳知微,道:「怎麼不叫父皇了?」 鳳知微怔了怔,這一瞬間她不知道皇帝是清醒還是又犯了糊塗將她當成韶寧,隨即一笑,輕輕喚道,「父皇。」 這一聲出口時,她眼前飄飛的大雪一閃。 天盛帝卻只滿意的笑著,握著她的手,眼神虛虛的在半空掠過,悠悠道:「你們想必都不明白,朕都病成這樣了,怎麼還要跑這裡來……其實啊……他有點模糊也有點狡黠的笑,「朕就是想死在這裡。」 鳳知微輕輕道:「您說什麼呢,您春秋鼎盛,如今不過是偶有小恙……」 天盛帝擺擺手,鳳知微住了口,天盛帝淡淡笑道:「朕都這個年紀了,有什麼不明白的?洛縣這裡,是個好地方,當初老六的母妃在時,曾經來過一次,她很喜歡這裡,她不會無緣無故的喜歡什麼的……後來朕讓九陽宗張真人給朕看過,也說這裡是山勢極佳,若以龍氣滋養,將成眾星耀月之地,對我寧氏皇朝永固有極大好處,所以朕必然是要來這裡的,帝京皇宮怨氣太重……朕這些時日一閉目就如見鬼神,想來大限將至……還是這裡清靜……」 他語氣低微,眼眸半閉,神情半明半暗,言語間幽幽深深,鳳知微看著他的臉,心中一緊,心想要是此刻他駕崩…… 「知微。」手指突然一冷,卻是天盛帝冰涼的手指抓了來,「朕萬年之後,你覺得,皇位該當給誰。」 鳳知微立即跪下,「陛下,事關社稷,知微不敢妄言……」 「左不過老六老七……」天盛帝好像沒聽見她的話,喃喃道,「……但是……」他的手指在虛空裡亂抓,突然直著眼道,「去!去看看我的金匣——去看看!拿來——拿來——」 鳳知微一怔,不明白他的意思,一邊伺候的大太監賈公公卻好像明白了什麼,趕緊碎步上來低聲問:「陛下……是密殿裡的金匣嗎?是讓大妃隨著去嗎?」 天盛帝臉色潮紅,瞪著半空中,手指亂揮,胡亂的道:「你來了?你現在來幹什麼?張真人說你是禍國妖姬,說你落日族早年和我寧氏有怨,你落雪降于青松,是要『血送』我寧氏,需得將你妖氣禁錮方得禳解……可這妖道又說諸子居中者當為帝……這妖道胡言亂語,我剮了他……你莫怪我,莫怪我……」 他神情迷亂,說的話漸漸涉及內宮隱秘,鳳知微和賈公公都覺得不能聽下去,賈公公將她一拉,道:「大妃,陛下剛才的意思是要您去取金匣,請隨我來。」 鳳知微「嗯」了一聲,也沒問什麼金匣,賈公公不會說的。 她的心思還在剛才那段話上,天盛帝說的似乎是寧弈的母妃,那女子後來的一段淒慘遭遇,原來和那張真人的推算有關,但張真人那句諸子居中者當為帝,天盛帝兒女中序譜共十一位,寧弈排第六,正是居中,可不指的正是寧弈? 聽皇帝口氣,當初對張真人的道術還是相信的,鳳知微此刻才有點明白,為什麼皇帝對甯弈的態度一直很古怪,既想委以重任,又時時提防,既時時提防,卻也總在給他機會——原來他糾纏在當初寧弈母妃那段古怪歌謠和張真人預言之間,自己也不知道該信哪個,心意浮沉,竟然沒有定數。 如今呢?皇帝到底心中怎麼想的?他病成這樣,還是沒召回在南部監軍的七皇子,這皇位,最終還得給寧弈吧? 「大妃,請進去吧。」賈公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一抬頭,竟然就在密殿前方,卻不是進入下層密殿的那個門戶,而是邊側的一扇小門。 她記得那年寧弈帶她來的時候,似乎並沒有這扇門,想必是後來添的,她的眼神在下方密殿的方向瞟了一眼,有點遺憾天盛帝這次竟然沒有去那地下一層。 隨即她見賈公公打開那密室的門,垂手立在門邊,更遠處門外,御林軍侍衛總管按刀守著。 「奴才不能進去。」賈公公恭謹的道,「請大妃進去將金匣取出立即出來,裡面所有的東西都不能隨便亂動,否則……」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鳳知微一眼。 鳳知微頷首表示明白,緩步進入,剛進去就眯起眼睛——四面都是鏡子,明光耀目,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反射在鏡子中,門口賈公公直勾勾的盯著,一點多餘的動作,都會被看在眼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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