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四四一


  潑雪般的刀光,鋪天蓋地自山那頭呼嘯而來,像那年長街之上鮮衣怒馬的呼卓王世子,率八彪呼嘯而過,

  ……久聞帝京大戶人家的小姐,都是截然不同草原女兒的嬌弱美麗,好容易遇見一個,我瞧瞧。

  「啪!」一指之下,馬車玻璃碎裂。

  「啪!」鳳知微刀柄反轉,弧光一射,拍碎了一人持刀的手腕。

  ……赫連,赫連,這一瞧便誤了終生。

  長刀跨越,漫空劍氣如網,呼啦啦院子中湧來一群人,長劍相搭成劍陣巨網,冬日陽光下光彩流動,逼人眼目。

  鳳知微雙手一錯,鏗然兩聲肩後雙刀出鞘,迎著對方刺來的劍網飛身而起,半空中腳尖一踢劍尖,騰騰翻轉如風車,落下時雙刀橫鋪,像一層淡白的霧靄,無聲無息延展開去。

  ……金宮玉闕彌漫晨間淡白霧靄,他深青長衣,白玉抹額,雙手捧屍,昂然而來。

  「不許帶苦主屍首上殿是嗎?」

  「嚓。」

  他一手探出堅硬如剛,插心一剖,擲肝入殿!

  「嚓。」

  鳳知微雙刀交擊,輕煙般掠過劍網,雪光一閃血光一亮,越過對面劍光,將刀光搶先剖入對方咽喉。

  刀尖入肉聲音細微驚心,似那年殿上,錚錚如鐵的男子,每句話都似刀鋒切入金鐵軀幹。

  「臣只見過她一面,此女無貌,卻有才,臣喜歡。」

  ……赫連,赫連,別人輕描淡寫一句話,於你卻是一生。

  劍陣破了一道口子,更多的人遞補上來,戰陣卻已經被逼到臺階之下,鳳知微雙刀團轉如一朵滿身是刺的花,落在哪裡,哪裡便濺出瑪瑙般的血色。

  漫天裡劍氣森寒,四面的落葉瞬間被瑟瑟絞碎,細鹽一般飄飄灑灑。

  ……一場求親比武,折了草原世子,認了冤枉姨媽,吃了一嘴鹽巴。

  「鏗。」顧南衣的玉劍穿過三隼的金錘,貫穿了草原雄鷹的驕傲。

  「鏗。」鳳知微連刀帶人撲出,鬼魅般穿過對方劍網之下細微空隙,在自己撞上對方劍鋒之間,將自己的刀穿過對方胸臆。

  「草原男兒,今兒真是讓小姨我刮目相看!」

  「忘記告訴你……我們草原,小姨也可以娶。」

  ……赫連,赫連,那一年的鹽巴,如今吃在了我心裡,真澀,真苦。

  日光迎著劍光,交剪著碎了的風,四面都是嘶嘶流動的冷氣,臺階已經碎裂,滿地橫流鮮血,廊柱上印下斑駁的刀痕,黑衣護衛們倒卷起黑色的披風。

  ……王庭之爭,河谷之盟,瓦解在他和她攜手之中,呼卓的子民載歌載舞等待他的歸來,少年的王,笑意淩然眉梢。

  「唰。」

  他一騎颯然霹靂穿越長草,自高崗奔下,他的銀色披風和她的黑色狐裘互相拍擊狂猛飛舞。

  「唰。」

  鳳知微轉肘、移步、運刀橫拍,刀光如匹練,狂猛霹靂,拍碎三柄長劍,碎裂的劍尖如星丸彈擲,射入敵陣中心。

  恍惚中聽見他大笑於雲端之上。

  「知微!知微!此刻有你在身邊,我好快活!」

  ……赫連,赫連,那個此刻,如此短,如此短。

  劍陣在收縮,從門口到院中到階下到廊上,她雙刀如練,步步緊逼,護衛們懾于她的兇猛,不住遊走,有兩個褐衣人,電射而來。

  ……你是潛伏草原的母狼,每一根毛尖都帶著無解的毒藥,你是劄答闌的劫數和陷阱,他挽著你,就像挽著行走的骷髏。

  「啪!」

  帶刺的荊條打在背上,肌膚拉開深深溝壑,鮮血噴濺出沉默的力量。呼卓大王判自己忤逆鞭刑,所有人默默看著他血染金色王袍。

  「啪!」

  兩名褐衣人電射而來立足未穩,鳳知微於劍陣之中一個大彎身,兩刀激射撞翻最後兩個黑衣護衛,帶著他們的身體穿入室內撞倒屏風。

  她手中已無武器,對方眼底露出喜色,鳳知微卻一聲冷笑,黑髮飄散落在唇邊,驚心的厲與狠,對方劍勢當頭時她暮然一個俯身滑跪,反手一拔腰後長刀終於出鞘,草原彎刀弧光一閃,半空彈射,日貫長虹!

  剛要撲下的人,鮮血滾滾栽跌開去。皮開肉綻血色一閃。

  恍惚間是那年他皮開肉綻怵目驚心的背。

  「知微,我沒為你做過什麼,你總得給我個機會。」

  ……赫連,赫連,你總想著給,卻沒想過得,你一生給我的唯一一個給的機會,是給你報仇。

  四面的風突然緊了緊,摻雜著濃郁的血腥氣息,滿地裡橫七豎八的黑衣人屍體,青石地面汪著一泊一泊的血痕。

  只剩下一個褐衣人,持劍顫然相對,露在面巾外的雙眼有駭然之色,卻不肯離開,鳳知微冷然看著他,將雙刀交於右手,左手單刀拖在地上,上階、入廊、穿堂、逼近屏風……鮮血一滴滴濃稠的從刀尖滴下,她步步前逼,他步步後退。

  從門口到院內到階下到廊前,不長的距離,像是她和赫連相識這不長的一生,長街碎窗初遇……金殿剖心陳冤……秋府求娶敗北……書院牆頭相戲……南海一路相呃……草原攜手禦放……大越潛敵相救……西涼巧詐攝政王……他陪她經歷了大多風雨,二十四年生命濃縮所有熾烈,只獻給她一人。

  最後一面他答應她早日湊滿王帳十位美人,一生裡唯一一次食言。

  鮮血涔涔滴落,洗不盡她眸中殺機,是非對錯此刻不管,她欠的要還!

  長刀斜斜挑起,染血刀尖森然指著那勇氣可嘉的最後的褐衣人,那人擋在屏風之前,屏風之後,想必就是一直沒有露面的辛子硯。

  「饒命——」最後一步剛要邁出,後堂裡突然湧出一大群人,男女老少都有,都是僕人僕婦裝扮,看見這一地屍首都驚得一聲喊,亂糟糟四面逃開。

  鳳知微沒有動。

  冤有頭債有主,她再怒火填胸,也不枉殺無辜。

  四面的僕人如流水一般從她身側逃過,沒有人敢多看滿身濺血兇神惡煞般的鳳知微一眼。

  卻有一人,在抱著包袱經過她身邊時,極快的一抬頭,驚惶畏怯的目光一閃,隨即趕緊低下,要從她身邊溜過去。

  鳳知微一直緊盯著對面褐衣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些下人,然而眼角餘光那麼一瞥,突然就看見了那個包袱。

  包袱看起來就很沉,露出些棱角,像是金銀元寶之物。

  大亂在即,逃命尚且倉皇,一個僕婦還記得收拾金銀?

  一個僕婦,又怎麼會有大錠金銀?

  鳳知微眼光一沉,落在婦人雙腿,雖然穿著裙子,依舊看得出她走路姿勢微微有點外八。

  此時那婦人已將溜過去。

  鳳知微突然閃電般一抬手,抓住了她的衣領!

  那人似乎想驚呼,隨即想起什麼不敢發聲,只悶聲掙扎,鳳知微越發懷疑,一抬手,劈掉了她的風帽。

  風帽掉落,露出一張滿是黑白斑的婦人的臉。

  鳳知微怔了怔,一瞬間以為自己懷疑錯了人,正想道歉,那婦人眼中流露出的無限驚惶,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仔細打量起這人眉眼,這婦人似乎已經簡單的化過妝,但易容手法爛得可以,將一張臉搞得色彩斑斕,她不敢迎接鳳知微目光,將臉晃來晃去,眼光慌亂的四處射在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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