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四三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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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默了一默,一時反應不過來她這句話的意思,長熙十二年前和現在有什麼區別?有人想了起來,臉色一白。 長熙十二年之前,有太子! 那時天盛帝為了鍛煉太子,使他早日熟悉國務,一年中有半年是太子監國,太子帶著幾位兄弟掌管六部和國內大小事務,重大國務才由陛下親裁。 陛下終於要立太子了? 眾人立即都有些呼吸急促,眼光發直的看著鳳知微,鳳知微卻不說話,隨意把玩著手中一盞玉壺。 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她的酒壺和眾人不同,整塊青玉,雕成牡丹花形,龍脊把手,精緻無倫,而光線照過來的時候,可以隱約看見把手上凸雕「楚」字。 楚,楚王府。 這想必是楚王贈給魏大學士的愛物? 官們都是很敏感的,在這個時候這個場合,魏大學士提出這樣一個話題,又有意無意展示了這樣一件東西,其間代表的意思,立即令無數人陷入深思。 陛下既然和魏大學士深談到這個話題,必然也暗示了心中屬意人選,如果不是楚王,魏大學士一定會將所有能表現和楚王關係良好的物件都束之高閣,而不是這樣公然展示兩人的好交情。 也是,除了楚王,還有誰呢。 有人四面望望,發現雖然簪纓雲集,但偏偏就沒有那些最旗幟鮮明的楚王陣營大員,很明顯,魏大學士替楚王鼓吹來了,其餘人是在避嫌避開,以免被攻擊為結黨謀位。 「可惜七殿下不在,他往日最喜歡我府裡的古月清雪茶。」鳳知微又淡淡道。 眾人神色又是一閃——陛下老邁,皇儲擇選在即,十殿下資質普通,最有競爭力的七殿下卻還在南方監軍,豈不說明陛下心意所在,只有楚王? 「明人不說暗話,和眾位大人也沒什麼好躲躲藏藏的,」鳳知微敲敲酒盞,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父,宗廟承繼當務之急,如今這情形,為人臣子者絕不可明哲保身不顧國政,兄弟是要上摺子的,便是陛下震怒治我妄議朝政,也顧不得了。」 眾人都低頭喝酒,心想你都知道陛下想立誰做太子了,上個表章不是正投陛下所好,哪來的震怒?既迎合了老主子,又討好了新主子,只怕是首立有功,再上層樓吧? 眾人眼珠子在酒盞裡骨碌碌轉,心裡已經開始在打請立太子奏章的腹稿。 誰要是第一個上請立楚王為太子的表章,誰就可保未來幾十年富貴榮華, 滿堂有一瞬間的沉寂,隨即又故作熱鬧起來,漸漸的有人開始告辭,這些人開了頭,便越來越有人坐不住,以各種理由辭去。 鳳知微高踞上座,含笑看著那些人揣著興奮的神色離去,可以想像得到,他們今日出了這門,就會立即策馬狂奔,奔向自己以為的榮寵終生。 這是她以魏知的影響力,做的最後一件事。 明日請立楚王為太子奏章將高高堆滿陛下案頭,換得疑心病第一的老皇全部的警惕和不安。 明日將有很多人被貶斥,很多人被查辦,很多人被牽連,明日皇帝會驚覺到楚王陣營力量的強大,驚覺到楚王對大位急不可耐的野心,驚覺到皇權之前有人的步步緊逼,他會終於下定決心,全力出手,打擊那個假想敵。 而她,將首當其衝,因為替楚王殿下鼓吹呐喊請立太子,貶出京師。 她要去向那海闊天空草黃處,將仇人鮮血遍灑。 等到再回來,已是天翻地覆另一個她。 鳳知微淡淡的笑著,笑意遠離眼眸,清冽的酒液晃動,倒映她一身縞素,身後的天空,被橫斜的梅枝割裂。 去吧。 看今日黃金臺上一席酒。 覆一懷雄心于明朝。 卷四 朝天子 第二十章 復仇之血 長熙十八年末,祥和的新年前夕,在各官衙即將封印休假之時,一場紛紛揚揚的「請立太子」風波,迅速席捲了整個朝廷。 一夕之間,禦書房案頭堆滿了來自各部堂各司院大小官員的奏章,長短不一,語氣不一,內容卻都驚人一致——請立楚王為太子。 大員的奏章多少還有點顧忌,只說儲君國家重器不可久懸,請陛下早日聖心默運擇定為要,大多數官員的奏章則直接坦率,對楚王充滿褒獎推崇之詞,就差沒說沒殿下國家就得滅了。 最早上奏章的是一位斡林學士,此人素善鑽營,號稱牆頭學士,得了魏大學士一言提示,回府徹夜疾書,生花妙筆,滿腹文章,都用來雕飾了未來天子的才德功勳,只求陛下眼前一亮,楚王心中感激。 朝堂之上這位學士一本奏上,天盛帝眼睛亮沒亮,隔得遠看不清,半晌。皇帝只沉沉說了一句:「眾愛卿有本,下朝後投皓昀軒,內閣稍後統計報朕。」 當時楚王免冠跪前,連連遜謝,當時老皇臉孔掩在陰影裡,對這兒子溫和撫慰。 好一副皇家敦睦父慈子孝景象,眾臣看在眼底,更覺得自己做得很對很對。 一句有本奏來,奏章便成雪片,胡大學士數得手軟,連連苦笑。 事後皓昀軒統計,計有奏章一百七十八份,涉及各司院部堂,三品到六品都有,份量雖不太足,勝在人數夠多,看起來令人頗驚心。 更糟糕的是,一些外圍的楚王陣營官員,平日裡得不到核心消息的那些人,也捲進了這場請立太子風潮,甯弈因此便更加說不清。 老胡一邊數一邊哀怨一邊哀怨一邊慶倖——多虧殿下消息靈通,那晚魏大學士設宴,事先沒有風聲,請客速度很快,楚王陣營的大員都沒得到邀請,但殿下不知怎麼的就知道了,宴散後直接命人拜訪了當日所有參加魏府宴的三品以上大員。 當時時機緊急,光是打聽名單派出人手便費了時辰,已經無法將所有人都攔住,所幸三品上大員最後都沒參與,好歹沒讓陛下覺得楚王勢力已經足可控制中樞。 當時他連夜得知後又驚又怒,表示要上奏章彈劾魏知煽動眾臣妄議國政,然而不過換了殿下淡淡搖頭。 「你錯了。」他負手窗前,仰望雲天之外,神情淡淡滄桑,「你彈劾她什麼?從頭到尾,她什麼實在話也沒說,重臣上表請立太子,也是操心國事一懷好心,這事歷朝都有,不算重罪,再說……」他涼涼的笑了下,「你彈劾,只怕正中她下懷。」 老胡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然而當他翻到某個奏本時,眼瞳突然縮了縮。 告病在家的魏大學士,終於上了本章,雖然沒有明說要請立誰為太子,卻將楚王狠狠的誇了一頓。 這一下便如火上澆油,刹那燎原。 當日老皇坐鎮皓昀軒,親自數那些奏章,當胡聖山戰戰兢兢將這份奏章捧過去的時候,原本數著那些雪片早已面色陰沉的皇帝,終於被那重臣的名字撩撥出了壓抑已久的火氣。 他將奏本重重摜在桌上,嘩啦啦散了一地。 「好,你好——」 然後他拂袖而去。 皓昀軒沉寂如死。 寧弈端坐如故,眼簾垂下,遮掩了眼底翻覆沉冷的神情。 你終究是要回去一趟的。 我,且等著你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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