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四〇八


  鳳知微頭也不回,手抬了抬,淡淡道:「既見故交,何必從人如雲?退下吧。」

  她的護衛不敢違拗,鏗然齊齊收刀,卻也不走,釘子似的釘在大門口,站得筆直的面對著正門,眼睛一眨不眨。

  這種做派看在滅龍幫眾眼底,又有一番震驚,原先看這人像哪家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兒,但哪家公子哥能調教出這種令行禁止的護衛?更重要的是,這些護衛身上都有種鐵血殺戮之氣,一看就知道不是尋常官兒的膿包護衛,是真正殺過人見過風浪的,這人的來路,就越發摸不清了。

  鳳知微卻若無其事,含笑跟著引路的人坦然而入,滅龍幫總壇大院並不如想像中肅殺黑暗,相反,佈置得極為精雅有法度,看起來更像是達官貴人的宅邸而不像江湖漢子的盤踞地,鳳知微看在眼底,微微點頭,一抬眼,已經到了正廳,臺階上站著寶藍長袍黑大氅的男子,三十餘歲年紀,修飾整潔,神情平靜中帶著幾分倨傲,看起來不像個黑幫頭子,倒像是出身良好養尊處優的富家子。

  鳳知微一看見他就熱情的伸出手,老遠的打招呼:「兄台一別久矣,精神可健旺?愚弟真是十足想念,十足想念!」

  她一邊自說自話「十足想念」,一邊自然而然上階而行,手一拉便拉住那滅龍幫老大,反客為主的攙著他便往廳內走,那人神色一冷,袖底手指一彈,一股勁風射出,鳳知微卻在此時中指一扣,正將那勁風壓下,面上若無其事,笑吟吟道,「請,請。」

  兩人袖底只一招,那滅龍幫老大臉色又變了變,一個眼色阻住了底下的人,臉上已經換了笑,道:「未曾想兄台突然造訪,有失遠迎,請,請。」一邊順手一揮,正廳半掩的大門轟然中開。

  滿廳的人正襟危坐,正目光灼灼的看著階上兩人,人人臉色不善。

  鳳知微倒怔了怔,對方似乎正在舉行重要會議,卻被自己不請自來的擾了,看這正堂坐得滿滿模樣,八成還是討論全幫日後生死存亡的重要命題。

  真是來得正好。

  「各位來得很齊啊。」她哈哈一笑,漫步過去,在堂中看了一圈,自己找了個空位子坐了,一廳的人看著她的瀟灑自如勁兒,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倒是滅龍幫的老大陰沉著臉看了一會,唇角撇出一抹冷笑,手一揮,命人給鳳知微送上茶來。

  「未敢請教閣下大名?」他也是好耐性,等鳳知微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才開口問。

  鳳知微掀起眼皮,茶盞嫋嫋熱氣上方笑吟吟看他,半晌輕描淡寫的道:「魏知。」

  「!」

  滿堂靜默,人人反應不及的愣在當地,無數人張大了口,口中呵出的熱氣在冬日冰凝的空氣裡,瞬間騰出一大片白霧。

  「哐啷。」

  有人震驚太過,失手碎了手中茶盞。

  魏知!

  無雙國士,一等侯爵,滅常家除海寇攻大越震西涼、名動天下的天盛第一傳奇名臣,更是昨夜一手翻覆風雲,悍然對滅龍幫下殺手,一夜之間便將江淮第一大幫打得幾近殘廢的鐵血布政使!

  這樣一個人,竟然就這麼突兀的出現在這裡!

  他竟然敢單身一人,直入敵營!

  「魏知!」脾氣暴烈的已經不管不顧的站了起來,「你這滿手血腥的狗官,還我兄弟命來!」

  「你是魏知?」老成持重的反應過來則在冷笑,「年輕人,勸你一句,想要嘩眾取寵,還得看冒充誰,不要冤枉丟了性命!「

  更多人則是一聲不出,各自掣了武器身形閃動,刹那間將整個廳堂包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好,很有章法。」鳳知微端坐不動,讚賞的看看四周,「看來這幾年諸位老本行還沒有完全丟下,很有昔年……軍伍風範。」

  她最後四個字說得極輕,大部分人都沒聽見,倒是一直負手立在廳堂前的滅龍幫老大,眉頭一皺。

  「管你什麼亂七八糟真的假的,爺爺現在聽見魏知兩個字就冒火,劈死你活該!」驀然一聲大吼,平地上卷起呼嘯的風,風聲裡一道人影揮舞著金光燦爛的金剛杵轉眼沖近,二話不說向鳳知微當頭罩下。

  「我在說話,你插什麼嘴?」鳳知微抬手就將手中的茶盞砸了出去,茶盞在空中飛出一道碧綠的弧線,滴溜溜一轉便轉到了旋舞的金光上方,鬼魅般穿越光簾,擦過大漢手腕脈門,那大漢只覺得手腕一麻,飛舞的金剛杵轟然落地,要不是他身邊一個老者眼疾手快將他往旁邊一拽,那沉重的金剛杵就能搗爛他的腳背,饒是如此那人也怔了一怔,茶盞鏗然落下躲避不及,嘩啦啦潑了一腳茶水。

  鳳知微有點遺憾的拍拍手,道:「我還沒喝夠呢。」

  滿堂又恢復了先前那一刻的寂靜——鳳知微這一手看似簡單,實則眼力腕力都已經妙到毫巔,何況這大漢也不是尋常武夫,那一手八方風雨韋陀杵,整個堂口能制服他的人不超過三個,如今在這位看來都有些文弱的布政使手下,不過輕描淡寫一抬手便打發了。

  有人按捺不住還要衝上來,鳳知微眉一軒,遞給滅龍幫老大一個輕蔑的眼炮

  「慢著!」

  一直負手看著堂內的滅龍幫老大終於開口,他看也不看四周,手一揮,道:「都退下,我和魏大人談談。」

  「大哥!」

  那人決然一揮手,滿廳的人也只好退下,鳳知微笑眯眯的看著,端坐不動。

  等到最後一個人也走出,對方將門關上,回身目光灼灼注視著她,沉聲道:「魏大人,你昨夜手下留情,別人不知,在下卻清楚得很,今日你親自登門,是要在下有所回報嗎?」

  鳳知微一笑頷首,「您真是聰明人……杭將軍。」

  最後三個字出口,那人渾身一震霍然抬頭,一瞬間眼中光芒一閃,殺氣逼人。

  「不要這樣看著我。」鳳知微若無其事向後一仰,「我若真要因為你的身份對你不利,昨夜你們滅龍幫就會全軍覆沒,杭銘杭將軍,休要急躁,你不妨靜下心來想想,我,魏知,一直以來,對你是恩是仇?」

  杭銘神色一緊,鳳知微已經悠然而起,笑道,「當初你為長寧藩所逼,在山北揭竿而起,被長寧和當地官府聯合圍剿,在二皇子主使下,長寧聯合山南按察使許明林等人,生生炮製了山南綠林嘯聚案,逼得你們在山南山北無法藏身,最終流落至江淮,淪落成一堆收保護費的青皮混混……」她越說杭銘臉色越難看,鳳知微一笑住口,話風一轉,道,「然則最後,誰掀開了嘯聚案的真相,誰幫你們報了仇?」

  杭銘瞟了她一眼,半晌道:「你那也不過是打擊政敵,並不是全心幫我。」

  「話不是這麼說。」鳳知微誠懇的道,「男兒行事恩怨分明,無論我動機如何,你們杭家這支軍隊欠我情那是事實對不?」

  杭銘哭笑不得瞅她一眼,這世上只有施恩不望報,哪有顛顛的數著自己的那點恩情逼人承認的?這位「國士」,可一點名士風骨都沒有,無恥得很。

  但話說到這地步,再賴賬也不過是扯嘴皮子,他哼了一聲,道:「閣下有什麼來意,儘管直說便是,在下這流亡之師,在大人手下,還不是任大人揉圓搓扁?」

  「杭將軍說得好生委屈,若是尋常人,只怕還真以為昨夜一役,已經葬了閣下的英雄志向。」鳳知微輕輕一笑,她一笑杭銘便是一呆,一怔間鳳知微突然飛身躍起!

  她飛躍三丈,攀上大廳橫樑,單手在大廳上方,一個黑漆漆的匾額上一撕!

  她突然出手,杭銘阻攔不及,眼看她手勢面色一變,鳳知微唰的一撕,匾額上那層黑布已經被她順手撕下。

  一層黑布悠悠飄落,兩個金光燦燦大字灼人眼目。

  「滅龍!」

  「閣下何其憋屈乃爾!」鳳知微落下,指著那方匾額,大聲道,「身負滿門血仇,更兼飽受欺淩,攜殘軍流亡天下,不得不寄身江湖草莽,明明志在滅龍,卻連堂皇光明出口都不敢,要這麼偷偷摸摸,永藏於一層黑幕之下!」

  「你!」杭銘霍然擲杯而起!

  「嗤!」鳳知微給了他一個針鋒相對無比鄙視的語氣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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