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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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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朝天子 第一章 淡月梨花 她笑吟吟仰頭望著那人,道:「你等得超過三天我就隨你姓。」 「魏侯這下可冤枉殿下了。」有人帶笑接道,「殿下明明等了三天另五個時辰帶三刻。」 鳳知微一轉頭,笑眯眯打招呼,「小姚!」 船舷上姚揚宇笑著給她施禮,黑了不少,看起來健朗明快,看來軍旅生涯,著實將這紈絝子弟給打磨得清爽。 陡地一個大拳頭冒了出來,揪住姚揚宇衣領便往一邊拽,「沒眼色!還不死開!」 「哎哎淳於你幹什麼?」姚揚宇莫名其妙的抓著船舷不肯走,「我好久沒見魏侯了,你讓我說幾句話呀。」 「小姚你記性真好。」寧弈閑閑倚在船舷上,似笑非笑打量姚揚宇,「那正好順便幫我算一下,你的隴北軍上個月每人平均吃了多少糧食,其中穀類肉類蔬菜類各多少,折合成白銀總數多少,閒時和戰時的定額是否合適,如果要調整應該調整到多少,需要多少運糧隊伍可以一次性保證三個月以上運糧……好吧先就這麼多,半個時辰後本王要聽你回報,就這樣吧。」 「半個時辰!」姚揚宇哀嚎一聲,被淳於猛呢的一下拽開,老遠的還能聽見淳於猛幸災樂禍的聲音,「傻貨!叫你杵那裡!算死你!」 船頭上恢復了平靜,寧弈伸手將鳳知微一拉,鳳知微原以為這光天化日之下不過是象徵性遞個手,不想寧弈手上使力,鳳知微被拉得向前一撲,重重撲入他懷中。 低低的砰一聲她撞上某人胸膛,哎喲一聲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聽見他低笑,胸膛震動間淡淡的華豔清涼氣息傳來,鳳知微刹那間紅了臉,抬手一推道:「你瘋了?這什麼地方?快讓開啊。」 寧弈一笑不答,手臂一抬,鳳知微眼前一黑,已經被他的披風當頭罩下,寧弈將她裹在自己披風裡,靠在船舷上,笑道:「前方是水,後方沒人,誰要看誰看好了。」 鳳知微難得看見他這麼強勢無所顧忌,頭頂的披風密密罩下,身後便是船舷,寧弈緊緊壓著她動彈不得,推推不開,打打不得,正考慮著要不要使出那經典一頂,眼前猛然一暗,寧弈的唇已經重重壓了下來。 他落唇的姿勢不如以往溫柔,帶了幾分兇猛的力道,不容拒絕而來,只求慰藉才去,然而一旦觸及她的唇,便化作潺潺春水,落羽飛花般輕輕輾轉,一點一啄,細細密密的從唇邊吻到唇辮,似要用這般細緻輕柔的慢吻,一慰近半年相思之苦,鳳知微伸手去推他,他卻在她耳側夢囈般的咕噥:「我嗅嗅那藤蘿餅的香味還在不在……」鳳知微聽得這句想笑,哪有這麼荒唐的藉口,然而不知怎的心底便軟了軟,這一軟又似軟在了身體,她的臉色泛了微微的紅,寧弈卻趁機攻城掠地,叩開她齒關,近乎兇猛的吻了下去。 船身微微蕩漾,大河波浪起伏似在遠處,一副披風營造了一處狹小而溫暖的獨處天地,他在披風底用力吻她,舌尖在她唇齒內滌蕩來回,像是要永久佔領屬於他的國土,又似乎希望自己化成暴雨將所有屬於別人的印記沖刷而去,他壓得她如此緊密,以至於鳳知微漸漸覺得窒息,在呼吸最不繼的時刻他突然微微一偏頭,讓開了一點空隙,鳳知微趕緊抓緊時間探頭出去,他卻靠著她臉頰微微磨蹭,似乎咕噥著道:「……不喜歡有別的……」 這話沒頭沒腦只說了半句,鳳知微卻立即聽懂了,轟然一聲燒著的同時就想找某個偷窺狂去揍一頓,寧弈卻不放她走,將她緊緊鎖在自己臂彎裡,一點點的從她的唇邊膩到臉頰膩到耳垂,細細的一路吻過去,輕輕道:「別動……讓我好好想你……」 鳳知微閉上眼,輕歎一聲,突然伸手一抽,將甯弈披風系帶解下,手腕一抖,披風落在她肘彎,與此同時寧弈也只好無可奈何的閃開。 他倒也不生氣,在三步之外笑吟吟看她,道:「你剛才解我衣服,我還以為你要在這裡……」 鳳知微抬手就把披風扔了過去,打掉了他的後半句調笑。 寧弈一笑,就勢穿好披風,鳳知微從他身邊過,歎息道:「你那龍陽之好,連西涼都知道了,你就不怕陛下有什麼想法?」 「寧可他認為我龍陽之好,也勝於其他想法。」甯弈答話似有深意,扳住她的肩仔細看她,道:「似乎瘦了?」 鳳知微摸摸臉,笑道:「哪裡?我倒覺得我胖了一圈。」這才有空抬眼看看寧弈,覺得似乎他瘦了點才對。 「你在西涼多留了幾個月。」寧弈牽著她的手笑道,「害我過了一個孤零零的年,你要怎麼賠我?」 「說起來是有些過意不去。」鳳知微一笑,突然抬手一掀,掀掉船邊一個不起眼的大菜甕的蓋子,道,「把這株大醃菜賠給你。」 「大醃菜」被打掉了頭頂的偽裝蓋子,灰溜溜的站起來,訕笑著搓著手道:「主子……」 寧弈驚訝的看著對方,瞪大眼睛道:「咦,這不是文采蓋世甯先生嗎?怎麼呆在這裡,在醃菜缸裡作詩嗎?」 「是啊。」鳳知微拍拍寧澄肩頭,微笑道,「難為甯先生了,一路跟隨到西涼,牆頭梁上好詩做了無數,想必做上癮,到了天盛也不忘記尋找詩興,這回打算什麼題目?《渭河船頭之不可不說的事》?還是《楚王殿下及魏侯之披風事件》?」 她哈哈一笑,揚長而去,寧弈笑看她背影,心想這妮子果然還是生氣了,一轉頭看著自己的寶貝護衛,那廝一副毫無所覺的模樣,正滿臉憤懣委屈的望著他。 寧弈靠著船舷,對寧澄招招手,寧澄立即從靴筒子裡摸出好幾張紙,顛顛的捧過去,道:「主子,後來我忙,沒空裝訂成冊,不過該記的都在這裡了……」 敢情這是《西涼夢華錄》的散裝版續集,寧弈瞟他一眼,翻開來看。 《昌平宮露臺晉思羽之壓身事件》 《合巹還是撲倒?且看鳳知微之彪悍抉擇》 《姦夫淫婦聯手欺詐,惡男猛女海下曖昧!》 …… 寧澄含淚卷起袖子,給主子看他幾個月前和攝政王護衛打架留下的一點,點傷痕:「主子您瞧,他們誑我去打架,我這邊還沒打完他們就跑了,留我一對二還沒人幫手,險些丟了小命……您這給我派的是什麼差事啊,我寧可在府裡倒馬桶一個月也不要再和那女人打交道……」 「成。」寧弈含笑聽著,將那卷《西涼夢華錄》續集塞進衣袖裡,溫和的道,「你不用再和她打交道了,我剛剛決定了,送你去河內莊子裡管馬桶一年,所有的馬桶都歸你管,你看,這差事絕不會丟小命,你不用感謝我……嗯,就這樣,洗洗睡吧。」 他和鳳知微一樣,拍拍寧澄的肩,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苦命的甯護衛,在初春的瑟瑟寒風裡,望著他的背影,不勝涼風的顫抖…… *** 晚間渡了河,華瓊親自來接,在她的府中吃了晚飯,鳳知微才知道,寧弈是來南方視察移民修路事務的,閩南十萬大山因為山勢險峻道路不通,十萬大山裡的各族土著多不服教化,又因生活不便,時常出山騷擾民居,閩南將軍上書請以修路穿山,辟縣築城,移居漢民與土著雜居,以求實現民族融合,這是大事,也是利於千秋萬代的好事,天盛帝當即允准,因為閩南將軍是甯弈舉薦,又管著戶工二部,這事便指給他主管,甯弈才能找了個理由迎到了這裡。 鳳知微扒著飯,心想不會是寧弈為了來這麼一趟,授意閩南將軍上書吧?那動靜可鬧得太大了。 吃完飯華瓊拉她散步,言明不許男人跟來,寧弈不過一笑了之,看著兩人的背影緩緩往花園而去,眼神裡有種淡淡的奇怪的意味。 華瓊帶著鳳知微,七轉八轉,在一個自己認為足夠隱秘的地方才停了下來,什麼廢話也沒有,開門見山的道:「我已經找到了不少火鳳舊部,並得到陛下同意,組建火鳳軍,這一帶民風彪悍,女子地位低下,除了當年的老兵,其餘願意從軍的女子竟然不少,十萬大山一旦開山辟縣,那裡面不少異族女子都有絕藝,我估計還得有一批生力軍,將來火鳳的規模,可能會超過你我預想。」 鳳知微默然不語,負手沉思,半晌道:「阿瓊,我的心思,雖然一直沒有明說,但是我想你心裡清楚,這不是兒戲,這是傾家斷頭的大活計,我必須得提醒你,現在抽身,還來得及。」 「咦,你去了西涼一趟,腦子糊塗了?」華瓊嗤之以鼻的笑道,「你應該知道,早在上書請求重建火鳳那一刻,就回不了頭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這麼幫我?」鳳知微回首,水汽濛濛的眼波靜靜的凝注著自己唯一的同性知己。 「我沒想這麼多。」華瓊跳上假山石,采了一枚野草,有滋有味的吮那草根,「大概這就是我的性子?我自小就野,不甘寂寞,我爹說我不該生在那樣一個普通的私塾先生家裡,我似乎連身體裡都流的是喜歡奔騰的血液,我喜歡戰場,喜歡冒險,喜歡紅刀子進白刀子出的戰鬥,喜歡為自己喜歡的人拼命,喜歡為自己覺得所有應該做的事而不顧一切。」 她抬手,指指帝京方向,「我不喜歡那個坐在最上面的老爺子,他玩弄權術,放縱兒子逐鹿天下,在深宮裡整日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卻不管四海百姓是否在那些貪官污吏層層盤剝下哀號度日,那年你和寧弈在隴西一次性殺了三百多官兒,隴西官場幾乎被你們殺乾淨,但是除此之外,江淮呢?隴南隴北山南山北南海河內那十幾道呢?哪裡沒有敲骨吸髓的下作官兒?便是周希中號稱清廉的南海布政使,每年還會收莫名其妙的『吃茶稅』!那個老爺子,政務鬆弛也罷了,還涼薄寡德,他靠一個女人掙來了天下奠定了萬世根基,到頭來,他選擇親乎逼死她——我看他不順眼!」 將草根一口吐掉,她一揮手,總結性的道:「我寧可殺家劫舍劫富濟貧被砍死在斷頭臺,也不要滿肚子窩囊氣的有能力有機會卻不敢試,抱著一腔遺憾老死家中,既然上天安排我遇見你,一步步走到如今,我為什麼就不敢搬塊石頭,去試試砸破那壓頂的天?」 她這番話,真正的大逆不道,換誰都要聽出一身冷汗,卻一個說得興致盎然,一個聽得笑容淺淡,半晌鳳知微喟然道:「砸石向天,更有可能滅頂的是自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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