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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四


  鳳知微有點詫異,她並沒有通知赫連錚來趟這渾水,畢竟草原和西涼相隔太遠,赫連錚又是那麼個身份,怎麼好隨便丟下草原跑來,既然不是她通知的,難道是寧澄?可她始終沒和寧澄表明過顧知曉的身份啊。

  忽然想起海上漂流時自己擔心過知曉的安全,顧少爺表示無妨,難道是少爺通知的?

  顧南衣接觸到她的眼光,慢慢點點頭,簡單的道:「給信宗宸。」

  鳳知微立即明白,當顧南衣知道知曉身份後,去信宗宸,宗宸怕她捲入西涼政爭勢單力孤,乾脆通知了赫連錚。

  少爺也開始慢慢懂得籌措安排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道:「你們都出來了,草原怎麼辦?」

  「牡丹太后啊。」赫連錚笑道,「察木圖自己會走路了,她正閑得發慌,我說有事出門,她忙不迭的要跟來,最後我卷了包袱跑路,她沒奈何只好留下來看家,你放心,牡丹花也不是好惹的。」

  鳳知微笑笑,她當然知道牡丹花不好惹,當初順義老王暴斃世子在外未歸四面虎視眈眈那麼艱難的時刻她都能把王庭王軍保全,還怕現在已經整肅過的草原?就是不知道她那「必須洶湧」「一定噴薄」的肚兜兒,有沒有換幾個字來繡?

  「現在情形怎麼樣了?」她見赫連錚帶著她往城西方向走,進了一個客棧,這客棧裡三層外三層都被包了下來,裡裡外外都是赫連錚的人,便知道現在還不是入宮的時候,很乾脆的跟他去了書房。

  「呂瑞動手了。」赫連錚坐下後笑道,「但不是你想像的大動刀兵的殺王,攝政王掌握兵權,根基極深,貿然動手勝算不大,事實上呂瑞在攝政王壽辰當日確實想動手,但是剛起了個頭,攝政王便有所察覺,險些將呂瑞安排的人全兜了底,那時大家才知道,殷志恕果然沒那麼簡單,前些日子呂瑞在朝中軍中做了些不起眼的小動作,將自己的一批親信慢慢移到中樞,又挑動邊軍鬧事,借此機會推動秋季換防,想將早先跟隨老皇從龍的一批老兵換到京城,結果換是換了,攝政王同時竟然也對京郊豐山龍烈營的三萬人馬進行了調動,直接撥到昌平宮駐防,這麼一動,明擺著攝政王戒心已起,呂瑞原本就是個試探,立即安靜了許多。」

  鳳知微靜靜聽著,忽然道:「呂瑞是不是想潛伏下來,走迂回奪國的路?」

  「我看是。」赫連錚道,「當武力和陰謀不足以奏效,就以傳承規矩強加於上,繞過攝政王,直接矛頭指向假皇帝,在最正式的場合,證實知曉的真正身份,朝中眾臣還是遵循正統的,萬沒有奉偽帝為尊的道理,到那時,便是攝政王,也無法一手遮天。」

  「這個委實冒險了些……」鳳知微沉吟,然而在她看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算呂瑞準備多年,但他畢竟身處攝政王之下,諸多掣肘,要想一出手就打殘攝政王,確實不太可能。

  但是不能打殘攝政王,讓知曉在這樣一個人虎視眈眈之下登基,等於將她小命交於豺狼之手,如何能夠?

  「呂瑞有密信給你。」赫連錚交了一封信給鳳知微,鳳知微快速看完,在火上將信燒掉,淡淡道:「老呂打得好算盤,他的意思是,由我出面舉證知曉身世,他維持住攝政王忠臣的形象,金殿之上看似做對,但會暗中給我幫助,他說他只有維持住目前的地位和權柄,繼續潛伏在攝政王身側,才能更好的保護知曉,在將來時機成熟時予敵痛擊。」

  「我可不放心將知曉交給他,誰知道他安的什麼心?」赫連錚第一個反對。

  顧南衣默然不語,顯然也是不放心的,他能保證顧知曉的人身安全,但是深宮詭譎那些計策,他可應付不來。

  「哦還有件事。」赫連錚突然想起什麼,有點不大情願的道,「你失蹤的消息已經傳回天盛,陛下大怒,命小姚和淳于陳兵邊界,小姚淳於在隴北虎視眈眈,一副找不到人就要動武的樣子,那邊華瓊在閩南渭水邊也整日操演,沒事渡河渡到一半,人家緊張起來了,她立刻又把人帶回來,整得西涼邊境守軍連覺也沒敢睡,殷志恕最近操心得很,皇帝壽辰都沒怎麼關心。」

  鳳知微哈哈一笑,知道寧弈果然還是把姚揚宇和淳於猛給調到了閩南隴北一線,她想了想,問:「壽辰就是明日?」

  「是,呂瑞還在等你答覆。」

  鳳知微點點頭,道:「看現在西涼朝廷的措置,呂瑞雖然沒殺成殷志諒,卻也已經做了不小的準備,我只要他能保證知曉順利登基,殺殷志諒的事,交給我吧。」

  她笑嘻嘻伸個懶腰,「他可以迂回救國,我可不願意放只虎在知曉身邊,其實這人嘛,不管大人物小人物,真正要死起來,是很容易的。」

  赫連錚哈哈一笑,深有感觸的道:「是啊,被你禍害死的人,還少嗎?

  鳳知微白他一眼,忽然看見遠遠的一個影子隔著七彪,不屈不撓的不住探頭往這裡望,她認了一會才認出來,愕然道:「這不是佳容嘛,你把她也帶出來了?」

  赫連錚一拍頭,一副怎麼把這事也忘記了的恍然模樣,「看見你太歡喜,又只顧著說事,把她也給忘記了,行了,就一句話,你快把她給帶走,還給寧弈吧,老子快被她給搞瘋了。」

  鳳知微看看他表情也知道發生什麼,人說烈女怕纏郎,可有時候烈男也怕纏女的,心胸如草原寬廣的順義大王,看樣子是受不了那溫柔而又堅韌女子的紅粉繞指柔了。

  心裡明白,臉上卻裝傻,眨眨眼睛,「啊?為什麼?人家不是已經跟了你?」

  「跟個屁……」赫連錚險些爆粗口,瞪了鳳知微一眼,忽然醒覺只怕又上這女人當,立即轉了顏色,嘿嘿一笑道,「她沒跟我,我倒是跟了你,我的唯一大妃不就是鳳知微麼?我的王帳至今只有她一個美人兒呢。」

  「聽起來我倒怪對不住你的。」鳳知微托著下巴裝模作樣想了想,和他商量,「要不,你寫封休書休了我?」

  「休想!」赫連錚答得乾脆,手一揮不像在表白倒像要殺人,「便是占不著人,占個名分也是好的!」

  話說到這個地步,鳳知微反倒不好開玩笑了,她看了佳容一眼,將那女子眼神裡的愛憐仰慕看得清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赫連錚是無論如何不會接受她了,真要帶她走,這女子會怎樣慘淡的過一生?想到這裡不禁有些怨怪寧弈,莫名其妙把人給弄出來,然後不聞不問扔在草原,到底要怎麼著?

  回頭想想,寧弈只怕早把這女人給忘記了,這人除了對自己似乎上心點,,對其他人還真就只有冷漠無情四個字。

  她凝眉思索了一陣,也沒什麼好辦法,只好先擱在一邊,先取出懷中路之彥給的那長寧鈐記的紙卷,在其中一張上唰唰寫了幾個字,交給顧南衣道:「南衣,這事重要,你親自去找路之彥,把這個交給他,記得帶個護衛認路。」

  顧南衣默不作聲的去了,鳳知微又笑眯眯的看著赫連錚,她那眼神誰看了都覺得充滿算計令人悚然,赫連錚卻架著膀子蹺著個二郎腿端坐不動高高興興看她,一副就算你算計我我也高興就怕你忘記我才叫糟糕的模樣。

  他用那種喜悅勃發的眼光看著她,上上下下總也看不夠,覺得她揚眉好看,歎氣好看,講話好看,大白眼好看,就算什麼動作不做在那發呆,也比草原最美的清晨好看。

  鳳知微看著他那摯誠而熱烈的目光,自己倒先心虛了,轉開眼,半晌歎一口氣,道:「赫連,我其實是真不想你趟進這渾水的,我不想你趟進任何渾水。」

  「你在的地方就是我最喜歡的草原。」赫連錚揚眉笑道,「哪來的渾水?」

  鳳知微默然不語,赫連錚雙手撐在她面前,盯著她眸子,道:「小姨——牡丹太后說,一家子不要說兩家話,她還叫我給你帶了個禮物,哎呀我差點忘記——」說著從懷裡掏出個軟布包遞過來,興致勃勃的問,「是什麼?打開來看看。」

  鳳知微手一碰到那布包就像被火給燙著了,不用打開,憑手感她就知道,是「一定洶湧,必須噴薄!」

  「呃……替我多謝大妃……這個這個,我收了。」她唰的一下將布包坐到身下,面對赫連錚探頭探腦的好奇目光,生怕他繼續問下去,趕緊轉移話題說正事,「好吧我不和你客氣了,說多了你還嫌我囉嗦,明兒我的初步計劃,還是和呂瑞一致的,我要絆住攝政王,在他來之前先把知曉的身世給確定了,剛才南衣去通知路之彥幫這個忙,但我怕僅憑長寧藩那還不夠,我還需要你去一趟。」

  「你是要我和他假做結盟絆住他?我草原和西涼相隔數千里,他如何能信?」

  「利益不分地域國體,」鳳知微道,「西涼這塊地方,濕熱多雨,藥材豐富,但是養馬卻不成,而你們那裡,有天下最好的馬場,也製造一手好鐵器,卻缺乏醫藥,而殷志諒這人野心勃勃,對於擴充軍力的事一向不遺餘力,你們手中有他眼下最需要的東西,你們拿戰馬鐵器和他們交換藥品糧食,他們不會捨得拒絕。」

  「只是我們遠在天盛邊境,和西涼相隔天盛近半國土,戰馬又國家嚴禁出境互市,這麼長的路,如何完成這一交換?這個問題不解決,殷志諒是不會相信這個所謂結盟提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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