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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三


  晉思羽彎起唇角,沒有笑意的笑了笑,從袖囊裡取出一個小小的銀鏈般的東西,兩頭有搭扣,套在鳳知微右手拇指和自己的左手拇指上,哢嗒一聲,各自鎖上。

  四個屬下怔怔看著這一幕,有點不敢相信的模樣,晉思羽目光一轉,四人趕緊垂下眼去。

  晉思羽唇角沁出一抹笑意。

  這是大越皇室的「同心鎖」,聽起來很普通的東西,用料卻不普通,是大越獨產的一種白鐵所制,這種鐵產量極少,色白如銀,卻比銀堅韌百倍,除了特殊的一種液體可以腐蝕外,神兵利器皆不可斷,大越皇室用它來打制同心鎖,每個皇子都有一副,用來在大婚當夜,和王妃各戴一手,以示情意綿長,永不斷絕,也有皇子拿來做情趣閨房用具的,但也只能王妃用,總之是個絕不可能輕易出現在其餘人手上的東西。

  魏知。

  今兒我就和你一起戴上了。

  看你還怎麼逃?

  隨即他將鏈子藏在各自袖子裡,一手橫抄至鳳知微膝彎下,將她打橫抱起,抱起的那瞬間他皺了皺眉,覺得魏知似乎又瘦了,歎息一聲,快步下到地道裡,四個護衛魚貫隨後,將地道恢復原狀,一行人沉默在地道裡行走了一會,隱約間是向上行,走不了多遠,晉思羽停住,在牆邊某處一掰,又現出一道門戶。

  他抱著鳳知微出去,這裡並不是外面,赫然還是一個房間,只是陳設用具,都比先前那書房寒酸許多,顯見是個下人房,但遠遠望去那道圍牆,竟然還是鳳知微下榻的會同館的圍牆。

  這裡確實還是會同館,晉思羽畢竟身在他國,沒可能在短時間內掘出一道可以通向外面的地道,事實上自從鳳知微入住,這裡就完全斷絕了挖地道的可能,這條短短的地道,是晉思羽提前到達西涼,先下榻會同館,聽說天盛來使是魏知後,立即命人連夜趕工挖的,不長,只是從鳳知微書房到西院下人房而已。

  進了房,早已有備好的下人衣服,普思羽道:「轉身。」四個屬下立即背轉身去,晉思羽親自將一套寬大的女裝套在鳳知微身上,他扶著她瘦削的肩,手指不免要觸及細腰長腿,或者在腰間劃落驚心細緻的弧度,或者在膝窩裡觸及女子的細膩和溫軟,而身下的人軟軟的任他擺佈,像一杯溫軟的雲,沉睡間氣息清芬,那股淡而沁骨的香氣傳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眼神一瞬間有些迷亂,呼吸也微微促了幾分,不自覺的便想去撫她的臉,卻被窗外一聲咳嗽驚醒。

  他眼神立即恢復清明,快手快腳給鳳知微套上衣服,取過張婆子面具往她臉上一罩,一個屬下伸手來接要背過去,晉思羽手一攔,親自將她背在背上,無聲一揚頭,四人便往後院下人出入的小門走。

  後院小門那裡,慣例的也有四個家丁守門,正在那打西涼獨有的叉子胡牌,打得正專心,不防天盛這邊的副使王棠查看館中防務,一路背手晃了來,趕緊收了牌站起,王棠卻笑著揮揮手,道:「儘管玩,這大晚上的,也沒什麼人出入,我看看就走。」說著還饒有興味的站下來,看了陣牌,又問玩法,正說得熱鬧,忽聽有人打門,有個家丁出去問,隨即回來道:「後院有個灑掃婆子發了急症,怕是什麼不好的病,得送出去看看。」

  西涼處濕熱南域,瘟病多,得了病的下人一般都立即打發出去,眾人也見怪不怪,便看王棠,王棠笑道:「咱們遠來是客,自然要按你們規矩辦,不過若是病不好,我看也是趕緊送出去妥當,天盛使節隊伍,上下數百人呢。」

  當即便開了門,讓那幾人過去,王棠見門開了,順勢道:「我今兒也有些肚腹不調,這麼晚了不要叫起大夫,我順便跟去在街上醫館看看。」也便出了門。

  出了門,幾人遠遠的看見一條人影飄了過來,看那超卓的輕功和奇異的姿態,便知道是顧南衣,所有人立即貼牆站住不動,顧南衣馳到後門這個方向,突然停了一停。

  他停在街角的一株樹上,遠遠的四下看了看,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出,顧南衣顧盼了一會,沒發現什麼,飄了過去,幾人這才走了出來,走過一個拐角,立即駛來兩輛馬車,王棠無聲上了後一輛,晉思羽等人上了前一輛,也沒有說話,各自反方向駛去。

  晉思羽這輛馬車直奔城外,到城門口時,守城士兵喝問,晉思羽一個屬下探身出去,手中一方黑色牌子一亮,士兵立即行禮,跑下城樓打開城門,馬車絕塵而去,那士兵摸摸頭,在一地煙灰裡喃喃自語:「……這什麼人啊,這令牌也能搞來……」

  那邊馬車一陣疾馳,很快到了京郊那片樹林,那裡,停著一輛更大的馬車,有一隊人筆直矗立相候。

  晉思羽籲出一口長氣,示意屬下先下車,他到此時才放下了一半心,有點不敢相信居然就這麼順利的一路將人帶了出來,雖然他為這個計劃也籌謀了很久,按說這麼周密的計劃,內應外合,帶誰出來都有可能,但是發生在鳳知微身上,便覺得慶倖。

  此時微微放鬆了心情,他向後倚在車壁上,看身側安詳的鳳知微,看了半晌,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臉,覺得指下感覺不對,皺皺眉,想掀開她面具,想了想卻又停手,輕輕歎息一聲,低低道:「……想了那麼久,既然殺不了你,便帶走你吧。」

  鳳知微闔著長長眼睫毛,神態平靜,晉思羽凝注著她,心想這人不使詐耍壞,不唇槍舌劍的時候,看起來真是溫柔無害,若是永遠能這般模樣,多好?

  「你本來也該去我大越了,你的蠱毒轉化,到了今年除夕就該發作。」晉思羽慢慢整理她的鬢髮,慢條斯理的道,「你像是毫不在乎?都沒見你尋醫問藥過,其實我那盅毒還有一層可以轉化,只是轉了之後,你就真成了沒有靈魂的瓷娃娃,當初不想損傷你的智慧我沒用,如今想來很可惜,你說……」他含笑撫了撫她的發,「我現在要不要用呢?」

  「可別!」

  聲音突如其來,晉思羽的手頓了頓,一瞬間他還以為是鳳知微,唰一下收回了手,然而鳳知微毫無動靜,隨即他才發現,聲音是從車外傳來的,而且聽起來還有幾分熟悉。

  他停了手,溫和的容顏有陰鷙的神情一閃而過,隨即笑道:「我說是誰,原來是小王爺駕臨。」

  「謔謔!」

  一聲未完,四面忽起繩索舞動破空之聲,隨即奪奪連響,馬車身一震,像是被什麼給勾住,晉思羽第一反應是將鳳知微迅速攬到自己懷裡,正要縱身而起,轟然幾聲巨響,四面馬車壁突然不見了。

  他抱著鳳知微,孤零零的坐在只剩下底座的馬車上,四面樹林裡,自己的一幫,和對方的一幫正在對峙,而長寧小王爺路之彥,正笑嘻嘻的負手看他,和肩頭那只怪鳥一般,眼神睥睨。

  「這感覺怎麼樣?」路之彥笑問,「上次我在就在這裡,看見顧南衣這麼搞了馬車,覺得很有意思,今兒學了一回,想來坐在馬車中的人,一定因此覺得更暢朗些。」

  「小王爺真要感興趣,應該自己坐上去試試。」晉思羽笑笑,坦然抱著鳳知微下了車,眼角一掃,道,「王爺這麼大陣仗,是要親自相送本王嗎,真是太客氣了。」

  「是啊,」路之彥也笑,和晉思羽溫潤的笑意不同,他笑起來目光閃動,像一隻靈動的小狐狸,「王爺不夠義氣,想丟下我逍遙而歸,害得我連夜奔馳相送,王爺要怎麼謝我?」

  晉思羽微笑,「本王身上有的,只要小王爺看中,儘管說便是。」

  「我看中啊——」路之彥拖著長長的調子,走上前來,突然笑嘻嘻伸手一指,道,「我要這個鏈子——」

  他指的是晉思羽袖子下露出的一截同心鎖鏈子,晉思羽剛剛一怔,已經聽見他快速接道,「——栓著的那個人。」

  不出所料的笑笑,晉思羽不置可否,「哦?可以問問小王爺為什麼嗎?」

  「這人是我的仇人。」路之彥突然臉色一板,「這個混賬,偷了我重要的東西,敢動我長寧藩東西的人,我哪有輕輕放過之理?」

  「小王爺出入扈從三千,也會有被人偷竊的事?」晉思羽神色不動,「想來定然是很重要的東西。」

  「也不是很要緊,要緊的是我的面子。」路之彥嘻嘻一笑,「而且……我也對王爺和這人的關係很感興趣,我記得他進城那一日,王爺便神色不對,昌平宮夜宴,事後想起來,王爺那是在救人呢,還是殺人?還是又想殺又要救?何況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魏知曾在白頭崖下被俘,後跳城逃生,雖然沒有人說他當時跳城是個什麼情景,不過,當時的大越主帥,安王殿下您,是不是就在城頭上呢?」

  「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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