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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二


  這一夜,有顧少爺守在二皇子臥室門口,別說什麼踩碎瓦的野貓鑽錯洞的野狗,連蟲子都沒能有機會叫一次……

  天快亮的時候,精神煥發的鳳知微來提醒王爺要上朝了。

  兩人穿戴整齊剛要出門上轎,忽聞長街聲馬蹄聲飛卷而過,一隊御林軍兵甲鮮明,長戟耀光,馬蹄聲驚天動地,正向著猶自冒著騰騰黑煙的鳳知微宅子馳去。

  「奉聖命,緝拿私泄春闈考題之禮部尚書魏知!」

  卷三 殿前歡 第五章 生死之交

  長街馬蹄聲疾,一陣風的卷過去,鳳知微正要上轎,轉頭看了看,笑道:「咦,好像是向著我府裡那方向去的,看御林軍那殺氣騰騰樣子,不知道誰家又要倒黴了。」

  二皇子乾笑一聲,目光閃動,兩人各自上了轎往朝中去,一路上氣氛卻有些怪異,一大早帝京府和九城兵馬司的兵丁就在街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往日早早開業的茶樓,此時應該已經坐滿了士子,今天雖然照常開業,裡面坐的卻是很多目中精光閃爍的精悍漢子,看似悠閒的喝茶,其實卻將每個進來的人仔細打量著。

  鳳知微放下轎簾,嘴角掠過一絲森然的笑意。

  一路到了承陽門前,也是站了一列的御林軍,官員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聽說昨晚禮部失竊!」

  「不是失竊!是春闈試題出了事!」

  「我怎麼聽九城兵馬司說,沒損失?」

  「原先是說沒損失,就是一個員外郎被麻袋裝了扔在禮部地窖裡,後來禮部一位侍郎不放心,又去看了一遍暗庫,覺得不對勁,正要稟告上司,帝京府卻查獲了一個小販,這人黎明時分和幾個士子相約于城南僻角巷,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幹什麼,拿來一問,竟然在賣春闈試題!」

  「啊!」

  「假的吧!」

  「帝京府也以為一定是假的,但歷來涉及春秋闈試題這樣的事,一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按照慣例須得立即上報內閣,昨夜是吳大學士當值,當即報給陛下,題目拿來一看,陛下當場就砸了茶盞!」

  一片倒抽氣聲,抽得卻很有些歡快——世人對於他人災禍,一向都是既有事不關己的慶倖,又有幸災樂禍的竊喜的。

  尤其當那個人,飛黃騰達鋒芒畢露得早已惹人嫉恨的時候。

  鳳知微在轎中聽著,心想帝京的官兒果然厲害,這消息靈通的速度真是令人髮指,自己這個禮部主官若不是有人先通了風,此時可真就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她在轎中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對於帝京官場還是過於低估,信息網準備不足的缺陷,然後掀簾,下轎。

  她是坐二皇子府的轎子過來的,這轎簾一掀,剛才還菜市場一般的官兒們,唧一下全部成了鋸嘴葫蘆。

  一片詭異的寂靜裡,鳳知微渾然不覺笑吟吟打招呼:「各位大人好……啊!」

  「鏗!」

  兩柄精光雪亮的長刀在她面前一架,刀光映射出御林軍向來鐵青僵硬的面孔,語氣比刀光更冷,「魏尚書,陛下有旨,請您去刑部一趟。」

  去刑部一趟,說得客氣,但是對於天盛朝野來說,這是最可怕的一句話,當朝大員,連聖面都不能見,當庭自辯的機會都不給,便直接下了刑部大獄,那只能是掉腦袋的重罪。

  官兒們幸災樂禍中有了幾分震驚,原以為以魏知之赫赫大功聖眷恩隆,陛下好歹要給他一個御前折辯的機會,說不定憑那人巧舌如簧,雖說洩漏考題難辭其咎,但好歹也有翻身的機會,如今竟然直接下了刑部,陛下對於此事,當真是天顏震怒!

  大學士姚英皺眉站在一側,對胡聖山使了個眼色,姚大學士自從兒子被魏知救過一命,對這小子的觀感倒好上許多,這是在問老胡,要不要再和陛下說說?

  乾巴老頭胡聖山卻緩緩搖了搖頭——陛下是涼薄之主,此時誰去勸諫誰倒黴,倒不如冷一冷再說。

  老頭子私心裡還有個打算,魏知入仕以來太過一帆風順,對年輕人不是好事,不如趁機也讓他吃點苦頭,將來王爺在他最危急時刻雪中送炭,說不定還是拉攏他的機會。

  一眾人各自打著算盤,心思湧動,鴉雀無聲。

  那邊鳳知微緩緩抬眼,看著面前寒光湧動的刀鋒。

  她永遠雲遮霧罩的眼神,此刻卻突然精芒一閃,亮如閃電,刺得正森然看著她的幾個御林軍護衛目光一跳,對望一眼,將刀往下壓了壓,語氣卻和緩了一點:「魏大人,請。」

  眾人屏息看著,猜測著這從未受過挫折,禮部尚書板凳還沒坐熱的少年一品大員會怎麼動作?闖殿?訴冤?哭求?傷心帝王薄涼?讓他那舉世無雙的護衛直接動手?

  然而,等著看好戲的官兒們失望了。

  誰也沒想到,長刀相架之下,鳳知微抬眼看了看殿上一眼,突然退後一步,跪下,對著金殿之上龍座方向,拜了三拜。

  她伏在地下,將官帽取下,端端正正放在一邊,肅然道:「剛才臣在轎中隱約聽聞禮部昨夜之事,臣忝為禮部主官,竟然對如此大事全然無知,這便是臣的罪,臣願領受萬死之罪,千錯萬錯,錯在臣一身,只是陛下春秋已高,若因此逆火上湧傷及龍體,臣百死莫贖,但求陛下暫攝怒氣,珍重龍體,那便是臣和萬民之福了。」

  四面默然無聲,官兒們凝神聽著她娓娓而言,一瞬間都在心中暗叫:佩服!

  幾個大學士對望一眼,眼神凜然。

  當朝一品,忽遭遇臨頭大禍,宮門前當著百官被御林軍攔下,當即解入刑部大牢,突如其來而又不留絲毫情面,驟然從天上落入地下,換成他人誰受得了?以往那些人,當場癱軟有之,小便失禁有之,涕淚橫流有之,最好的,不過抖著手咬著牙不失顏面硬撐著離開罷了。

  誰還能像這少年一樣,無故加之而不怒,驟然臨之而不驚,短短一段話,堂皇光明,既辯白了自己對此事完全無辜,又諄諄切切毫無怨言的表示了對陛下的關懷,自己身陷囹圄,還在擔憂陛下莫要氣傷——陛下年事已高,老年人是最在意這些的,再大的火,聽著這一場娓娓又深情,不為自己開脫卻又巧妙表白心跡的進言,只怕也要被澆滅一些。

  這種沉穩和定力,智慧無雙的應變,便是浮沉宦海幾十年,幾起幾落的大學士們都未必能做到。

  魏知少年得志,從未受過任何挫折,最該意氣風發鋒芒逼人,是哪裡學來的這天生城府和驚人的自控力?

  「魏大人有心了。」胡聖山當先道,「你的話,我等定當轉告陛下。」

  「那便多謝了。」鳳知微一笑,轉頭對顧南衣道:「你別跟去了。」

  「不行。」御林軍前來押解的頭領道,「昨夜闖入禮部的人中,有一人武功高強,擅長點穴,這等高深武功,顧大人據說也是會的,所以也請一併去刑部說清楚。」

  鳳知微也沒說什麼,只歉然對顧南衣一笑,「是我不好,連累了你。」

  顧少爺淡定的解下劍,交給御林軍那位隊長,回身對跟來的小廝道,「去拿大氅來,你家主子腰不好,睡覺用。」

  小廝抖著腿應了,官兒們面面相覷——敢情這位以為是去度假的?

  「告訴小姐,他爹度假,兩次陪睡欠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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