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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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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王即位的儀式,不似中原繁瑣多禮,十二部軍列陣以示軍威,十二部族長獻禮,達瑪將金盆裡的酥酪點在新王額頭,以示祈求草原年年豐饒,再擺出些神示,然後大家吃喝歌舞玩樂,舉行盛大的騎射狩獵活動,熱鬧個三天三夜,也便完了。 赫連錚挾屠滅貔貅族威勢而來,身邊有藍熊鐵豹兩大驍勇部族支持,震得部族中那些野心勃勃覬覦王位的兄弟們不敢輕舉妄動,所有人的公開或私豢勢力,都被看守得滴水不漏。 十二部軍現在只剩下十一部,在高崗下一字以方陣排開,各著以金、青、白、赤、藍、黑、淺灰、深灰、黃、月白、綠十一色皮甲,形容嚴整,軍威如鐵,手持一式彎弧長刀,刀尖透著沉厚的烏金之色,在日光下無邊無垠鋪展開去,一起一落,都眩成光海翻騰,逼得人不敢睜眼。 赫連錚金袍黑馬,銀狐大氅飛舞獵獵,一聲長笑,自高崗飛馳而下,所經之處,所有人轟然跪下以掌加額。 馬蹄翻飛,濺起草皮四散,赫連錚的馬飛馳到哪個方陣,那方陣便悍然拔刀向天,「嚓嚓」齊響裡,十一色刀光如練,一層層翻疊如浪,赫連錚便是那唯一登臨浪頭的弄潮兒,俯瞰潮頭,萬浪俱在足下。 草原男兒們轟然誠服,草原女兒們目光熠熠。 一圈閱罷,新王登臨王座,高臺之上鋪了紅氈金案,族長們按年紀順序,各自獻禮。 不過是些各自領地特產土物,以示將賴以生存的最珍貴的東西獻給新王。 赫連錚微笑雍容,對每位族長都大加褒獎,達瑪活佛坐在他身側,滿是皺紋的老臉上有淡淡的笑容。 最後上來的是火狐族長克烈。 年輕的男子,火紅皮袍黑色狐裘,襯得一張迥異草原男兒風格的臉越發嬌豔,細長流波雙目笑意盈盈,手中金盤裡托著一塊雕成飛鷹狀的烏金。 眾族長都有豔羨之色——火狐的領地裡有一個小烏金礦,所以十二部裡除了黃金獅子,以火孤部最為富庶。 「以我族賴以生存之至寶,獻給尊榮無上大王。」克烈的舉止優推而謙恭,將烏金高舉過頭。 赫連錚盯著他,微微彎了彎唇角,道:「克烈兄弟不必多禮,你是我呼卓部最年輕的族長,將來兄弟還要多依賴你。」 「願為大王驅策。」克烈笑吟吟的退下去。 有人奉上金盆,裝滿潔白的酥酪,達瑪活佛顫悠悠站起身來。 赫連錚轉頭笑命身邊女奴:「還不去攙扶達瑪阿拉——」 他一句話沒說完,突然臉色變了變,隨即所有人都看見他眉宇間泛出一股殘青色,驚呼聲裡,赫連錚晃了晃,突然倒了下去! 譁然聲起,族長們都搶上前來,達瑪活佛一震,險些撞倒金盆。 「大王!大王!」藍熊族長等人圍在赫連錚身邊連聲呼喚,有人腳不點地的飛奔入王庭拖出醫官和巫醫來,這些人滿頭大汗擠進來,手忙腳亂把脈的把脈扶乩的扶乩占卜的占卜跳神的跳神,忙得個烏煙瘴氣亂七八糟,卻對赫連錚的情況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半晌在族長們焦急的催問下,王庭醫官才結結巴巴的道:「大王好像……好像不成了……」 「怎麼回事?」眾人急聲問,青鳥白鹿兩族族長立即互相使了個眼色,重新安排王軍護衛,在高臺四周圍了個水泄不通,將趕來探聽消息的貴族全部堵在台下。 「我看看,我看看——」達瑪活佛氣喘吁吁的被人攙著走近來,眾人急忙讓開道路,老喇叭仔細的看著赫連錚慘青的面色,有點不敢相信的把了把他的脈,半晌閉目一聲長歎。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老喇嘛淚如雨下,「你不該這樣去的啊,怎麼會這樣?難道不祥的烏雲,這麼早便罩在了你的頭頂?」 這話說得族長們面面相覷,不禁想起前兩天赫連錚的忤逆神的旨意,悍然自判鞭刑,有人遲遲疑疑的道:「難道是天神怪罪……」 「什麼天神怪罪!」有人擠進來大聲道,「看大王這臉色,好像是中毒,分明是有人下毒手,看看誰今天接近過王!」 說話的人是克烈。 「我的兒啊——」牡丹花兒帶著八彪從下方台席上奔上來,一路連踢帶踹的將人趕開,撲上去抱住赫連錚就哭,「你這是怎麼了,今早還好端端的啊……」 「大妃。」前天被淳於猛揍得臉上青腫未消的加德擠進來,翻翻赫連錚的眼皮,憂心忡忡的道:「您別急著哭,我聽說中原施毒的人身上都會有解藥,還是先把那個下毒手的人給找出來,救下大王要緊。」 「今早大王能遇見誰?」底下因爾吉氏的貴族們雖然被王軍立即攔在台下,但是剛才的事都看得清楚,立即有人直著脖子嚷:「他從王庭直接出來,不就是住在一起的身邊人嘛!」 這句話一出,有片刻的安靜,隨即便像熱油鍋濺入涼水,砰一下炸了開來。 「王身邊還能有誰?立妃前後三天,都是大妃侍寢!」 「今早王從後殿出來時誰陪著?」 「大妃!」 「女奴也有侍候!」 「女奴近不了王的身!」 「先把今早所有侍候過大王的女奴都喚過來!」加德自作主張開始指揮,「嚴加拷問。」 驚惶不安的女奴們被拖了過來,一個個縮在地上顫抖。 「長生天在上,今早大王的衣服,是大妃親自整理的。」 「早飯是是是奴婢端上來的,但是當時是所有人——一起吃的,大妃還給大王親手切了塊肉……」 「出來的時候王沒要我們隨侍,是和大妃一起走的,奴婢們什麼都不知道啊……」 一個個說完了,也都搜完了身,臺上又安靜了一陣,克烈默然不語,加德眼角透一抹笑意,也不說話,青鳥白鹿族長忽視一眼,沉聲道:「牡丹大妃,你看……」 劉牡丹呆呆的坐著,一副傷心欲絕完全沒有了主意的樣子,抹了一把鼻涕,順手揩在身邊的克烈身上,氣若遊絲的道:「……叔叔們做主吧,我老婆子沒啥主意了。」 「不可能的!」八彪紛紛搖頭,「大妃怎麼可能害大王?別胡亂冤枉人。」 「冤枉不冤枉,也得先查問,既然大妃無辜,就應該更不介意我等冒犯。」克烈答得平靜。 「來人。」青鳥族長點點頭,道,「請大妃!」 說是「請」,白鹿族長卻點了足足有一千王軍,眾人揚著脖子看著刀甲鮮明的王軍列隊而過,眼神裡的意味複雜萬端。 有擔憂著大王即位慶典終於又出了事端,草原或許將要爆發新的流血事件;有欣喜大王慶典果然生變,越亂越好不妨渾水摸魚。 青鳥白鹿藍熊鐵貂在將王軍收攏,各家族長都在悄悄傳呼自己的護衛,加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退出了人群。 達瑪活佛今天精神一直有一點恍惚,坐在赫連錚身邊沉思不語。 王軍列隊整齊的奔向不遠處的布達拉第二宮,人們停下歌舞,探頭張望。 「不用請,我來了。」 女聲淡淡,聽起來似乎並不高,每個人卻都聽得清楚,臺上人齊齊變了色。 人群分開一線,有人緩緩走來。 高挑清瘦的女子,黑裙端嚴,裙擺滾著寬銀邊,素淨裡有種凝然的沉肅,和四周的華豔對比,不覺單調反覺高貴清爽,行走間的姿態,如衣袂帶風逐波水上,在日光下碧野中,飄飄而來。 人群看著這樣的氣質,恍惚間便忽略了那黃臉垂眉,不自覺的紛紛屏息讓開。 鳳知微到了。 臺上族長們看著她神態雍容款款而來,神情間都有了一絲惋惜,這樣的女子,應該會草原上前無來者的出眾大妃,可惜…… 「來到草原的母狼!」寂靜的人群中突然有人切齒大叫,「達瑪阿拉說的一點也不錯,你每一根毛尖都帶著無解的毒藥!」 「達瑪阿拉早就說了你是王的劫數和陷阱,可恨大王被你這醜女蠱惑,一意孤行!」 「滾出草原,呼卓部需要的是和祥與平靜,不需要你帶來的血和戰火!」 達瑪的預言,那天在場的人都知道,赫連錚為了大妃忤逆活佛自判鞭刑,所有人親眼得見,此時不管真假,熊熊怒火都直奔鳳知微而去。 有人揚手砸出了手中啃剩下的羊骨頭,更多人得了提醒,就手將手中東西砸出去。 跟在鳳知微身後的顧南衣抬手輕輕一劃。 所有砸過來的東西仿若遇見了透明的牆,紛紛在鳳知微身邊三尺之外落地,呼卓部的人什麼時候見過這種神奇武功,齊齊瞪大眼呆在當地,就差沒嚷:「鬼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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