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穿越·宮闈 > 凰權 | 上頁 下頁 |
一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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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有箭聲響起。 清越空靈的箭,迤邐於山間,仿佛自雲端降下,攜了這金風玉露天水薄雲,穿過風的經緯,將無盡心思蒼涼奏響。 那曲調起初輕靈,漸轉激昂,幾番雷生電閃雲起雨收,忽又化作瑟瑟秋雨,低沉綿邈,不盡徘徊。 蕭音有幾分熟悉,鳳知微一怔勒馬,細細聽著,眼底神色變幻,忽然仰頭。 矮山半山松樹上,有白衣人悠悠於樹上吹蕭。 幾個月前,隴西暨陽山無名古寺之外,鳳知微曾於生死絕境之際,聽過他的簫。 一曲江山夢,夢斷江山。 幾個月後,在帝京城外不知名矮山上,他白衣如雪,持簫坐于青松之上,對一路狂奔回京的鳳知微,以蕭聲相召。 宗宸。 鳳知微聽著那蒼涼寂寥的蕭聲,一瞬間心中若壓重石,沉沉墜在血液裡,明明急若星火,恨不得插上雙翼立即飛往帝京,突然便覺得腿似灌了鉛,再也提不動腳步。 她的心砰砰的跳了起來,手指一陣陣的發抖,嘴唇不住顫動,焦裂出的血口因此沁出淡紅鮮血,卻無法發出任何一個字。 宗宸一曲吹完,青玉簫斜斜執在掌中,傾身對鳳知微下望。 那一刻他的眼神溫和而悲憫,帶幾分深藏的悵惘和悲涼。 他看著哆嗦得越來越厲害的鳳知微,平靜而愴然的道: 「知微,對不住……遲了。」 *** 時光倒流,走回帝京七日。 七日前。 午夜皇城城門緊閉,卻忽有鳴鏑之響,撕裂皇城夜空,隨即深紅城門訇然中開,一騎飛馳而入,鐵鐧赤甲,金羽飾腰,似一道赤金長線,投入城門黝黝深暗之中。 那人並沒有直奔皇城深處金羽衛內衙,而是奔向皇城之西,《天盛志》設在外廷的編纂處。 有人夜半被驚醒,已經在編纂處等候。 重門關閉,深窗燭影,赤甲金羽的男子匆匆稟告,寬衣大袖的男子神色凝重。 片刻後,赤甲金羽的男子退出。 寬衣大袖男子步出中庭,遙遙望向天盛之南,久立無語,夜色深濃,露染衣襟。 六日前。 一封來自閩南的火漆加封的絕密書簡,靜靜躺在編纂處副總裁的書案上。 一雙保養良好的手輕輕拆開信封,抽出只有寥寥幾字,卻語氣堅決的信箋。 幾個字,那看信人卻看了很久,良久一聲長歎,將信重重丟於一邊。 他默然在椅中枯坐良久,眉頭深鎖,神情猶豫難決。 書案上還有一疊類似形狀的信箋,他抽出來,一封封的回看,越看越眉頭糾結。 他突然停住了手。 一封信箋,底層微有皺折,他想了想,以金羽衛秘法藥水,將底層略泡,一行字悄然顯現。 「王心已亂,弟甚擔憂,先生大才,必能自決。」 他執著信紙,沉思在夜的無邊無垠的黑暗裡。 五日前。 一行灰衣人,身姿翻驚搖落,悄然掠過夜色中重重屋脊,掠入秋府後院的一座小院。 那些人落地輕輕,小房內輾轉反側徹夜難眠的婦人,卻立即驚醒,目光炯炯。 「嚓。」屋內燈火被點亮。 婦人披衣坐起,神色鎮定望著來人,將所有人仔細看了一陣,若有所悟。 緩緩道:「那事……終於來了麼?」 「夫人。」灰衣人單膝跪地,「您多年辛苦……總令大人命我等前來接您立即離開。」 「十多年來,你們終於出現了。」夫人不接他們的話,神情微帶感歎的道,「我曾期盼你們的出現,又害怕你們的出現,如今,總算塵埃落定。」 「金羽衛近期換了新主人。」灰衣人垂目道,「十多年來為了躲避他們的追查,夫人您從深山遷出,帶小主人大隱隱于京,大隱隱於朝,然而對方實在厲害,我們的暗線接報,對方已經掌握了確鑿證據,馬上就要動手,您收拾一下,我們馬上要走。」 婦人沉靜的笑了笑。 「我為什麼要走?」 灰衣人愕然。 「這一走,他的夢想也將付之東流。」夫人面色蒼白眼神明亮,「我不管你們內部有什麼意見分歧,對我來說,我要完成的就是他的囑咐,他一生的夢想,我已經看見了期望,為什麼要前功盡棄?」 「可是……」 「準備了那麼多年。」夫人道,「何必要白白浪費。」 「夫人。」灰衣人沉聲道,「這是性命攸關的事。」 「你說得對,性命攸關。」夫人古怪的一笑,「不過有些性命,從來就是準備拿來犧牲的。」 灰衣人默然不語,半晌勉強道:「總令大人覺得,還是太冒險了……對方……」 「千古基業,險中求。」夫人淡淡道,「你們這一代,也許更看重穩妥和皇族血脈延續,可我更記得他至死不改的期望,他那樣的人,一生不接受失敗,卻遭受那樣的命運,家國崩亡、組織毀滅、千里追殺、同伴零落、兄弟在眼前一個個死盡……最後還要遭受那樣擊毀一切的背叛……他什麼都沒說,我卻知道他恨,我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最後願望,他要看到這個王朝的死亡,正如這個王朝曾眼看著他的兄弟們死亡……這個願望,他做不了,我這個未亡人也做不了,但是我相信,有人會做得了。」 「夫人!」灰衣人急聲一呼,「您已經違背了……」 「別和我說違背了誰。」夫人傲然打斷,「我並不是你們組織中人,沒有背負你們的世世代代相傳的任務,對我來說,我只需要盡我所有,完成先夫遺願。」 灰衣人沉默下去,想著先一代的宗主大人,那鐵血而剛烈的男子,短暫一生裡只為一個夢想活,並用他的執著影響了眼前這個女子,一生裡,也只為他的執念而活。 「別忘記,你們的主子,自幼承我的教導。」夫人突然一笑,「只有我最清楚,她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只有我最明白,在什麼樣的事情激發下,你們主子會決然而起,走上我想要她走的道路。」 「主子未必適合走上那樣的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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